“人不少!”张武威吞了一口唾沫,杨庸也觉得头皮跟着辽军的步点震得有点发麻。忽然意识到不能让他们保持这样的步调,否则这种战前的压力会摧垮墙头上这帮根本没打过仗的菜鸟。“一百步!”谯楼上的观察哨报告概略距离。“射住阵脚!”杨庸回头吩咐,丁贵早把各都的弓弩手集中在了一起,只等谯楼发号,便“嗖嗖”连响,一排羽箭越过三丈多高的墙头,在夜幕中破空划出了数道弧线,最后淹没在那片黑压压的人群前。这是在警告辽军,他们即将进入弓弩手的有效射程之内。古代军队作战,早有阵脚一说。双方摆开架势相对开进,直到一方进入到另一方的弓弩射程之内,这样一个距离就叫做“一箭之地”。射住阵脚,本意是为了和敌人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第二也是为了进一步测算己方弓箭手的覆盖范围。有了这一箭,辽军果然停了下来,连战鼓也不敲了。一时间双方竟都沉寂下来,只听得罡猛的山风在山谷里纵横吹奔。杨庸喊了两个军士权充传令兵:“传下去!告诉各伍,首要保命,次要杀敌。当先防箭,辽军攀墙时再作反击。”杨庸预计正面只有三百多米的攻防战烈度将会很强,辽军虽然人多,但在这样一个狭窄的山谷里却施展不开。只要能保证自己的持续战斗力,多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坚守七八次进攻,那对辽军的士气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所以他抓破头皮,满肚子搜刮最猥琐最Yin险的狠招来招呼这些不速之客。首先就是八十个弓弩手,杨庸让他们放弃了墙头,也放弃了最远的射程,把他们整体移到墙根,隔着墙只对接近城墙的敌人放齐射,一篷接一篷的箭雨越过头顶,在墙头上方开始下坠,直上斜下的抛物线绕过墙头上的友军,往墙外落去。谯楼里再安排一个指挥观察哨,哪里敌人多就教弓弩手们往哪里射。辽军的弓箭手们没有还击的射界,他们躲在步兵的身后,射出去的箭支根本不可能碰到宋军。这就好比直瞄炮打曲射炮,纯属浪费弹药。
辽军一上来就吃了个暗亏,但是宋军弓弩手数量偏少,辽军仗着人多很快全线攻到了墙下。这次架在城头上的是云梯,不再是骑兵的挠钩。杨庸见对方已经不再放箭,便下了第二道命令。蜷在女墙下防箭的宋军只等那攻城云梯一架起,便成群,飞身上去掀翻。然后一人拿了一只油罐,从罐子里引出一根火线,只等烧到罐口便掷下城墙。墙下本来就泼洒了许多油料,那着了火的油罐摔将下去,又“轰然”爆开,大火被山风一吹,便“呼呼”直窜,沿着关墙竟是烧到了一丈多高。墙下挤了一堆想要攀墙的辽兵,大火一起,许多人都来不及逃开便被烈火吞噬。守关的宋军落井下石,又望城下扔棉被、帐篷、木料等可烧之物,加上风助火势,墙脚下的火越烧越大,逐渐朝外蔓延,火蛇着接近它的一切。被烧懵了的辽兵怎扛得住如此大灾,不消鸣金,攻城的前队便争先恐后地往后退,后面的人又一时不查,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前涌,进退之间顿时冲撞在了一起,互相践踏起来。才一个照面,宋军兵不血刃,而辽兵却被这把妖火烧掉了数十人,烧伤的,踩伤的更是不计其数,一时间里岐沟关正关外遍地惨嚎。杨庸看在眼里,心知第一关已然安稳度过,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了这把火,辽军少说一个时辰内是不敢再攻了。但这只是双方的餐前甜点,等火烧完了之后才是正餐的大菜。杨庸甚至想这岐沟关的五百宋军,如果没有援军,到最后他们能活下几个?而辽军要拿下岐沟关,又要死多少人?双方的承受能力究竟有多大?底线又是什么?这一夜就在杨庸的猜测中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了。辽军骑步军各攻了一次,都歇了菜,不同的是骑兵攻不下还能让位置给步兵,而步兵攻不下,他们就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所以他们没有走远,只在两里地外就地休整,埋锅造饭,只是时不时地还给墙头上和他们骂战的宋军送几支箭,场面显得异常沉闷,多少有些乏味了。不知不觉间东方渐渐发了白,杨庸一见天亮,首先就是点燃狼烟,给前线的刘延庆报信。至于后方,早在昨夜就派人去通禀了。距岐沟关西南八十余里,便是此次攻辽的前哨站——真定。坐镇真定的是河北宣抚刘韐(读,同“革”音。),杨庸曾听郭药师说起过这个人,这个老头子是个老实巴交做官的人,想来如果向他求援,肯定不会落空。但是真定离岐沟关虽然只有八十里之遥,这一路上却大多是山路,不利行军。从报信,到点齐人马、收拢物资,再到开进,等援军到得岐沟关,怕是得两日以后了。不大一会,天也大亮了。杨庸让五都人马轮流休息,饱餐战饭。那边辽军见火势渐小,也开始磨刀霍霍。双方就在各自的眼皮子底下整理辎重和军械,如此近的距离,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对方的脸。杨庸又让张武威端了一张弓,在墙头上来回巡视,专挑夜战时受伤倒地来不及退出战场的辽兵,一箭一个,送他们回家。那一箭箭入rou的声响和中箭之后的闷哼一下接着一下,辽军起初还能忍住,但终究还是禁不起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和挑衅。十几个辽兵想要过来抢伤兵,结果被躲在墙后的宋军弓弩手射成了十几个稻草人。这是双方在天亮前后最大规模的一次交锋,结果宋军又是完胜,杨庸又给他们挣下了宝贵的一分。只可惜好景不长,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