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出去的大概有六、七个,其他的都被杀了,具体数字我也记不清楚,总有三、四十人吧。”
“那怎么算毕业呢?”
“同政府合作,登报脱党、写悔过书、供出同党等等,发给毕业证书,放出教导院。”
“你读过不少书,应该是知道政策的。”
“什么样的人才能进教导院?”
“这个……”一看到那照片,赵石的眼中便流露出了难以察觉的不安。
“那肄业呢?”
“进教导院就表示是死刑缓期,到了缓刑期拒绝合作的,就要被处死,那也是离开教导院的第二种形式。”
“我知道,我知道,我交待,我全部都交待,不过,这里面可没有我什么事啊!”
民警们把那一迭难以入目的照片放在他的面前。
“有被抓的地下党、解放军战俘、游击队员、左翼作家、工运领袖、学运领袖,上头说这些人都是人才,但是被共产党洗了脑子,需要感化、教育,为我所用。”
下午,在赵石的监号里。作为一个当初在国民党监狱中当了好几年秘书的人,从没有想过哪一天自己也会被关在监狱里,不过,说句老实话,自己所蹲的这座监狱的条件不仅比当初的教导院来要好,甚至比他现在在公社里的生活都好,至少屋子很大很干净,光线也好,虽然每顿也是窝头咸菜,但还是可以吃饱的,而且每天中午多多少少还能沾上点儿肉腥。为了让赵石更好地交待问题,他所住的是一个单间,还给他配了椅子、写字台、纸张和笔墨让他写交待材料。看着自己身在囹圄,赵石感慨万千,思绪不由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段日子……像大多数被列为重点学员的犯人一样,王新是被抬进教导院的。赵石这样写道。与其他柔弱的女犯不同,王新是个拿着枪冲锋陷阵的真正的女豪杰,新城游击大队有一千多人,由于多年抗战,从日本鬼子手里缴获甚丰,实力不比正规军差多少,而且他们当年抵抗着小鬼子数万人的围攻,仗打得很精,国民党对这支部队十分头疼,而王新所带领的三支队更是强手中的强手,曾经以二百对三千的绝对劣势同日本鬼子周旋了七天七夜,毙伤鬼子数十人,自己无一伤亡,创造了战争奇迹。王新十六岁就当上了区小队的副队长,经历战阵无数,如果不是因为她在下山侦查的时候不慎扭伤了脚踝,又不巧与国民党军队遭遇,恐怕有再多的国民党兵也无法抓住她。对于这样一个抗日英雄,一个在老百姓当中甚有名望的女对手,国民党对她既恨又怕,虽然抓到了她,却不敢大张旗鼓地吹嘘,反而悄无声息,甚至连国民党内部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但却没有放松对她的审讯,希望能从她嘴里得到游击队的和共产党的秘密。究竟给她上过什么样的刑法,我并不知道,但见到她时却很难把这个虚弱地躺在担架上,脸肿得巴斗大的女人,同相片上那个绝美的女子联系在一起。由于脸部严重变形,所以“入学”照是在一个月以后才拍的。教导院的条件要比一般监狱好,因为这里关的都是要犯,或者是在当地共产党组织中身居要职,或者是社会名流,至少也是有很好家庭背景的,因此对待他们同对待一般政治犯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王新的刑伤恢复得很快,加上她本身的身体条件又好,所以当我给她拍摄“入学”照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美人了……说句老实话,赵石出身于一个比较富足的家庭,所认识的也多是上流社会的人,漂亮女人见得多了,但王新给他的感觉就不能仅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了。她入狱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长圆脸,因为受了很重的刑而略显消瘦,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量,挺直的腰板,修长的双腿,一头短发因为一直没剪而变成了齐肩的半长发,大大的眼睛里是公主般高傲的光,那是一种普通女子所不可能有的目光和气质,赵石深深地为之折服。教导院里关押的年轻女犯也有几个,有女学生,也有女工,其中有几个女学生也长得有些姿色,但赵石总觉得王新在所有的漂亮女人当中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也由心底里萌生出一种无法抑制的占有的欲望。自从王新进了教导院,赵石便时不时地在犯人们放风的时候跑到哨兵的炮楼上去,远远地看着她同几个同牢的女犯在院子里晒太阳、踱步和闲聊。不过,赵石并没有把这些写进他交待中。从那些所谓教官们的闲谈中,我了解到,这个王新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好对付的女人,她的才思敏捷,每逢教官去“给学员们上课”的时候,她总是故意装作不懂而要求提问,但当教官们为有人对自己的讲授感兴趣而沾沾自喜时候,却被她不断的追问弄得破绽百出,自相矛盾,惹得其他学员放声大笑,而教官们则狼狈不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教务主任黄茂昌深受其害,每次“上课”回来,都要在院长刘克辉面前用最下流的话诅咒这个让他出丑的女人,我是院长的秘书,所以黄茂昌向刘克辉发劳
“什么样的躺着出去?”
“你说说,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就是……躺着出去的。”
“一共有多少人毕业,又有多少人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