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辛月影愕然,两眼发直的望着纸上的字字句句,望了好久,她感叹道:“当一个人完全没有私心时,所散发出的慨然正气竟然都能杀敌于无形。”
沈清起疑惑的望着辛月影:“你觉得是杀敌于无形?爹杀了谁?是咱爹被杀了,是咱们全家被杀了!”
“错!你格局小了。”辛月影认真的望着沈清起,她盘腿,面对沈清起,用手指指了指‘提审官击案而起,勃然大怒,问曰:“汝将圣上致于何地?”遂勒令以铁钉封其口,剜其目,凿其肋骨,贯其耳。’
辛月影:“李荣害怕了。他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是愤怒,隐藏在愤怒之下的,是害怕,不,更准确的说,是恐惧,已到极致的恐惧。
他恐惧到将皇上搬出来了,恐惧到甚至不敢再听爹爹下面的话了,便火速令人上刑。
因为李荣这老杂毛意识到,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之下,对方是忠的,李荣是jian的,他站在了邪恶的一方,他彻底成为祸国殃民的jian佞了。
爹活成了一面照妖镜了!
李荣本认为自己忠于君王,无错之有,李荣认为他自己才是忠臣。
但这一刹那,老杂毛终于意识到了,他是最脏的jian臣,爹爹是清白的忠臣。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后来李荣答应了与誉王的合谋,他开始为他自己找出路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李荣意识到了,萧宸瑞是个极度多疑,极度无情无义且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严重靠不住的帝王。
可是我有一点想不通,老杂毛为什么留着这个?正常来看,这东西应该赶紧销毁才是。”
沈清起:“拷打李荣之时,李荣交代,萧宸瑞看了卷宗之后,勒令李荣销毁,李荣没有销毁,将卷宗藏于家中地砖之下,他与我做交易,说,愿意担此骂名,以换他后人得以保全。他一直怀疑我还活着,这么多年,他一直派人暗中寻找我。”
那就对上了,因为原文里,拜可爱的孟如心所赐,他们很多次九死一生,很多次遇到了李荣派来的探子。
辛月影:“你答应李荣了吗?”
沈清起Yin鸷一笑:“老杂毛除了,小杂毛焉能留着?”
“干得漂亮!做事做绝,不愧是你,我的小疯子。”她竖起大拇指来,咧嘴笑得很jian恶。
沈清起看着她古灵Jing怪坏笑的样子,情不自禁的随着她一起弯唇笑了笑。
沈清起的笑容又渐渐敛住,移目望着卷宗:“可是,你不觉得爹愚忠么?萧宸瑞何等凉薄,爹为何坚持不反。明明当初有机会反的,明明娘,大哥,可以不死的。”
辛月影没有着急给出答案,而是问沈清起:“你爷爷是干什么的?”
沈清起一怔,似乎很意外辛月影会问出这个问题:“爷爷是种地的农民,我没见过爷爷,因为爹是老来子,听爹说,在他之前,爷爷nainai生了几个孩子,不过因家贫,因战乱,都没有养活,只有爹活了。
爹六七岁那年,爷爷nainai陆续去世了,他在村子里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后来他十岁那年,大漠进村烧杀抢掠,他跟着村民一起逃荒北上。
听爹说,那一路,一个村的人隻活了十来个,当中就有他。
后来,他老说这话劝慰娘亲,说夫人莫要担心我,你相公命大着,很难死啊。”
他回忆起了父亲的音容笑貌,轻轻的笑了笑。
辛月影:“那就对了。”
沈清起看向辛月影。
辛月影:“爹爹忠的不是君王,忠的是百姓。他被百姓哺育长大,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以繁密的枝叶为百姓遮风挡雨。
一个没有显赫家世傍身的农民子弟,凭一己之力爬到了兵部尚书这个要职,又不肯同流合污,这简直是个难如登天的事!
这需要他有绝对的过人之处,以及敏锐的政治头脑,和坚定的信念以及日以继夜的努力,还有,要有运气。这些因素,缺一不可。
所以他绝不愚蠢,政治头脑也不可能会低。
闫景山也是寒门子弟,他多聪明,多有政治头脑,咱们一句话说出来,他能吧啦吧啦口吐莲花妙语连珠的给你展开分析利弊。
跟闫景山一比陆文道得死!
那陆文道什么玩意儿?昨儿我看见他了,又胖了,他妈的,光长rou不长脑子”辛月影目放戾光。
沈清起扯了扯她的衣角:“跑题了,你又跑题了。”
“哦对对。”辛月影回过神来,一脸正色的望着沈清起:
“咱爹是行军打仗的武将,才干定在闫景山之上。
所以,面对萧宸瑞的屡次试探,咱爹能听不出来吗?
他听出来了,但他依旧要这么做,因为他考虑的不是沈家一家的死活。”
她指了指纸上的字:“所以他说,‘死我一家一户渺不足道,千门万户奈若何。’”
辛月影:“他从群众之中走出来,扎根到群众中去。在这种封建制度下,能拥有这样意识和觉悟的官员真的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