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抱着小胖崽一起去镇场,又担心没了老婆的尽常真人控制不住脾气,会吓到小胖崽,思前想后,还是单刀赴会了。
踏入外院的瞬间,慕梨感觉从后脑勺到整个后背一阵刺麻,虽然她感觉不到这院子里的灵力波动有多强烈,但身体的本能在提醒她这里很危险。
她想立即退回内院躲起来,站在不远处的那个高大男人却已经听见了动静,默默转身,目若刀锋看向她。
“拜见尽常师尊。”慕梨抱拳颔首,对他行礼。
尽常真人开门见山:“你对我妻子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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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认错认怂的态度,反而会让尽常真人确定她从中作梗。
慕梨走出花园的路上,已经理清了思路,此刻,她只要保持镇定,忘记眼前这个男人是凌云峰最凶的堂主,淡定地把他当成一个心理健康出现问题的咨询者,找回身为医生的心理定位,她才能夺回掌控权。
慕梨保持冷静,面带微笑,尝试调动陆尽泽的好奇心:“此前,洛阁主确实借探望小天尊为名向我求助,此事与您有关,由于我对您并不了解,无法替她做出判断,所以我曾向她提出,邀请您一同前来,尝试解决洛阁主的痛苦,可洛阁主告诉我,您不可能配合,可您现在主动找来了。”
陆尽泽并没有上勾,他面色沉静,但言辞已经藏不住愤怒:“我妻子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求助了?”
慕梨没有去接他话里的嘲讽,依旧稳稳拿捏住自己的谈判框架,引导道:“您火急火燎地找到我,想必是把我当成了挽回妻子的最后一道阻碍,如此紧要的关头,您问我的第一句话,不是好奇您妻子说了什么,而是问我对她说了什么。那么很显然,您认为问题出在我身上。在我明确告知您是她主动向我求助,她正经受痛苦的事实之后,您依旧把我当成靶子,以我的年龄来断定这件事不合理,我有些好奇——”
慕梨平静注视着陆尽泽,镇定开口:“在您问我这两个问题之间的这段时间里,您是否有哪怕瞬息之间,担忧过洛阁主可能真的正在经受痛苦?”
“你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陆尽泽负手挺胸,神色倨傲地垂眸注视着这个外宗派来的小女修,铿锵有力道:“心引修士,惯会玩弄人心,能在这九州留下姓名者,无不在元婴之上。而你,小小年纪,尚未筑基,单凭口舌之利,驯服邱康、安抚小天尊,当真是不世出的奇才,倘若把这身能耐用在正道,则苍生有幸。”
慕梨掌心开始冒汗了。
怪不得这个男人能让旁人在不知不觉中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他其实并不完全是个严厉古板的人,他看得见对方身上的优点,会准确坦诚地肯定对方的优点,并开始画饼。
对方一旦接受他的赞赏,想保持他眼里的优秀,就成就了双方秘而不宣的协议——为了获取他的肯定,下意识往他期待的方向走。
他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自己会下意识抢夺关系中的主导权,因为他确实是个很坦诚的人。
极度自我的坦诚,导致他忽视对方的感受,而对方又对他的坦诚放松了警惕,久而久之,就容易被他自身坚固的原则框架带着跑偏。
“若是用在邪道,师尊打算如何处置我?”遇上慕梨这种专业选手,主导权他是抢不走的,就是有点玩命。
慕梨不太惜命地微笑询问:“尽常师尊如何界定正道邪道?
就说眼下这件事该如何界定,如果站在您的角度,我凭口舌之利,让阁主弃您而去,我就是走上邪道了,是吗?
但站在洛阁主的角度,我听她诉苦后,与她交心探讨一番,最终她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感受放在夫君之上,至于她回府后的几天想了些什么才决定搬去风和观,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件事对洛阁主而言,我协助她摆脱了痛苦,算是正道。
所以您现在决定以您的感受为准,来界定我的正邪,还是以洛阁主的感受为准?”
陆尽泽微敛起狭长凤目,沉沉注视她,没有回答。
“或许是我多问了。”慕梨视死如归地故意激怒他:“您既然成婚这么多年都没考虑过洛阁主的感受,此时又怎会为了她,压抑自己失去爱妻的痛苦,把我当成良医呢?
我没有第一时间劝洛阁主继续忍耐,而是让濒临崩溃的她把对您的爱分出一点,回头照看自己,导致您夫妻失和,那我自然是罪人,您没有任何罪过。”
陆尽泽沉默良久。
最终,他主动投降,顺着慕梨的引导询问:“她对你说了什么?篝火会的事?”
“不,洛阁主最先谈起的,是关于孩子的事。”
这段对话的开始,意味着陆尽泽至少从攻击状态软化成了防守状态。
为了减轻他的敌意,慕梨邀请他去凉亭坐下来细谈。
他没有拒绝,但这并不代表他察觉了自己的问题。
仅仅是因为他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才如此容忍慕梨的挑衅与没大没小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