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不比家中方便,林母只能找僧人借了一间简朴的小禅房见李鹤鸣。房中不见林钰的身影,想来是梳妆换洗去了。
林母正在案前煮茶,见泽兰领着李鹤铭进门,起身笑道:“李大人,请坐。”
李鹤鸣的官职在这掉片叶子能砸死个二品大官的都城里算不得多厉害,至少比起官至正一品的林郑清而言不算什么,但林母还是尊重地唤了声“李大人”。
不只因他官位特殊,还因为他及时带着锦衣卫救下了林钰。
李鹤鸣看了眼那干净整洁的木椅,出声谢过,但却没落座:“李某衣裳shi透了,这椅凳不似能碰水的料子,就不添麻烦了。”
林母似乎没想到他心细至此,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勉强。
林家退了李鹤鸣的亲,是以此刻林母与李鹤鸣相见,场面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但林母身为母亲不得不为林钰考虑,是以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
她从炉上提起滚烫茶壶,将冒着白雾的热茶倒入茶盏,端起来亲自奉给李鹤鸣:“刚煮的热茶,天冷祛寒,望李大人不嫌弃。”
李鹤鸣没急着接,他看了眼面前两鬓霜白的林母,又望向她手里盛了八分满的茶盏。
茶是上好的岕茶,但寺里清寒,盛茶的茶盏便有些不入眼了,一只普通的青瓷盏,街头摊贩最常见的茶具,连盏托也没有。
茶水滚沸,透过茶盏烫红了林母的手,但她却没放下,也没露出痛色,只是耐心地等李鹤鸣接过,虽说他的身份不容她轻视,但也尊敬得过头了。李鹤鸣见此,隐隐察觉出几分林母请他来的用意。
他道了句“多谢”,将茶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手里一松,林母心里亦松了口气。
她扶着桌子坐下,缓缓开口道:“小女已经告诉我山中之事,听之叫人心颤,若李大人没能及时救下小女……”
后面的话她一个做母亲的实在难以平静地说出口,是以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总之要多谢李大人相救之恩,此恩情无以为报,待下了山,必定遣人登门致谢。”
她言语真挚,可李鹤鸣却没有应下:“不必,李某也只是奉皇上之命,谈不上恩情。林夫人信佛念经,令媛许是得了神佛庇佑,才躲过此劫。”
他这位置,与官员多一分牵扯,在圣前便多一分猜忌,李鹤鸣能做帝王爪牙,缘由之一便是他这人从不与人私交,今日之事也不能例外。
林母听他拒绝,也想明白过来这一层,便没有坚持。她迟疑了片晌,道:“请李大人来,除了想要当面答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林夫人请讲。”
接下来的话于她而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撕破了假面,言语有些激切地道:“小女尚未婚嫁,若失踪一事传出去必然会损害小女名声,还望李大人不将此事计前嫌保密,勿要与任何人提起!”
她一说林钰尚未婚嫁,二又不得不请曾与林钰有过亲事的李鹤鸣守密,对于林母而言,心中惭愧难言,已算是放下了面子在恳求他。
但对于李鹤鸣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折辱。
他拧紧眉心看着林母,显然不敢信她竟敢如此直言。林母见他变了神色,不得已再次出声相求:“李大人……”
“够了!”李鹤鸣面色冷硬地打断她:“林夫人当我李鹤鸣是供人戏耍嘲笑的玩意儿吗?”
他说罢不再多言,将那尚未饮下的茶掷于桌上,沉着脸色径直转身离去。
寺庙乃清修之地,衣食住行,样样都不适合林钰养伤,是以她当日便跟着锦衣卫下了山。但山路shi泞,马车难行,林母年事又高,便只好留在寺中,等过些日天晴了再做打算。
林母与李鹤鸣相谈之事林钰并不知情,她见了李鹤鸣,仍是恭恭敬敬唤一声“李大人”,道一句“有劳”。
她下山时依旧骑的马,但这回没与李鹤鸣同骑,而是由泽兰牵的马。
林钰体弱,做她的贴身侍女,少不了需要使力气的时候,是以泽兰与寻常侍女不同,是习过武的练家子。
拳脚功夫学得半Jing,勉强能入眼,不过身体结实,便是一般的男人都没她四肢强健。
下山时,最前方何三领着锦衣卫开路,后面泽兰一手撑伞、一手牵着马与林钰并行,李鹤鸣骑马坠在最后,恰将前方正悄声说密话的主仆收入眼底。
林钰披着雪白的薄绒氅,一双浅碧色绣鞋自裙下露出个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放着个手炉。
雨声响,主仆二人的声音压得低,饶是耳尖的李鹤鸣也听不太清两人在说什么。
两人说了一会儿,雨声忽然弱下去,李鹤鸣听见林钰小声问了一句:“莫不是听错了?”
泽兰正说及兴起,压根没注意到这低弱的雨声,笃定道:“文竹都说我生了双狗耳朵,我怎会听错,那位锦衣卫大人当时定然在和李大人聊教坊司的姑娘!还说上次见过!”
林钰听罢,蹙着眉心,将信将疑地抬高伞檐,扭过头看了身后的李鹤鸣一眼,她这完全是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