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
似永無止盡的墨黑夜色,沉沉覆罩著整片大地。
闃無人聲的夜,一如墨黑般的沉滯,只有瀟瀟灑落在梧葉上的細細夜雨,發出輕輕的嘶嘶低鳴。
她,還不想睡。
又為何要睡?
日或夜之於她那永晦無明的心,又有何不同?
一聲輕輕嘆息,輕托著下顎的纖手露出一截雪白凝肌,腕上的二只玉鐲子輕敲互擊出清脆的叮叮聲。
凝望著窗外無垠的漆黑,那念頭,再一次不禁的自心頭上湧起
到此為止吧?
十六年的淒清、十六年的孤寂、十六年不見天日的空泛歲月,就讓它到此為止吧?
反正,在所有人的眼裡,她自始至終都是多餘,那麼何不就讓多餘的她,就在今夜、就在此時,隨著那瀟瀟夜雨而去?
「白綾、毒耽、利刃,妳要選擇哪一種?」
「誰?」低沉而慵懶的聲音無預警的打亂她的思緒,她驚嚇的左右探視聲音的來源。
當視線再度轉回到窗前,驚見原該空無一人的窗欞之上,竟不知何時坐了個一身黑衫的長髮男子。
如雪白晳的俊容寫著不容置疑的毅、如潭深遽的雙眸透著不容抵禦的魅,如瀑烏黑的長髮披散於肩更顯出他不可隱藏的狂
這男人,是誰?
心頭的疑問凝成了具體的問句,自她口中輕輕逸出:
「你你是誰?」
他難道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個禁地?是個外人無人能入、親者無人能提的禁忌之地?
多少年來,她唯一能見著的只有一對年過半百的奴僕夫妻,其他的人,她一個也不得見。
只因她的存在始終被視為一個罪、一個惡、一個魔
所有的人都遠離她、畏懼她、卻也不敢動她,只將她幽閉在這深山林內的樓閣之中,儘管衣食無缺,卻永遠也不得踏出這華美的牢籠半步。
而他,不怕嗎?
男子揚起嘴角淺淺一笑,自從窗欞上輕巧的躍至她身邊,探手輕掬起她垂絡胸前的髮絲至鼻端深深一嗅。
「多美的髮,像火焰般的迷人」
男子的讚嘆卻教她心上一凜,她怏怏地偏頭扯回自己的髮絲:
「你是來譏諷我的嗎?」
就是這髮,這如火焰般色澤的髮,讓她自出生那刻起便背負上了無法抗拒的原罪。
人們說她是妖靈轉世、是魔鬼降生、是天變地災的禍魁、是危害人間的災星。
可是她什麼也沒做過啊!?「
「所以,妳決定結束這一切?」男子儼然讀出她心思般的接口。
她詫異的翦眨著雙眼,惶恐的起身退離了男子一大步:「你究竟是誰?」
「我可以成全妳的心願。」男子答非所問的朝她伸手,低沉的嗓音似催眠般的說著:「只要妳願將妳純淨的靈魂交付給我,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為他眸中深潭所引、催眠嗓音所惑,她不自主緩緩的抬起纖手伸向他
「不!」在最後一刻她收回了手,憤然的搖頭:「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麼走了!」
她煢然一身的渡過十六年,唯一與她閒聊的吉安夫妻口中那些人世間的情、愛、喜、樂,她哪樣也沒嚐過,就這麼白白的在人世走上一遭,什麼美好回憶也不曾留的就走,她真的不甘心啊!
「也對。」男子以指抬起她的下顎:「什麼都沒嚐過,就這麼離開確實可惜。」
「你能幫我,對吧?」仰望著男子,她的絕望的眼中泛起一絲的希望:「只要你能幫我為這一生至少留下一點點美好的回憶,無論有什麼條件,只要我做得到,我全都答應。」
男子微微一笑:「妳想要什麼樣的美好回憶?」
「我要」
隨著腦中纖出的美好畫面,她的唇畔漾起了蜜一般甜美的笑容:「我要能走出這個牢籠、我要能看看這屋子以外的人間風光、我要能體會什麼叫情愛喜樂、我要一個名字。」
是的,她沒有名字。
人人都有一個名字,獨獨就她沒有,連個小名或喚名都沒有。
一個邪惡的代表、魔鬼的化身哪需要什麼名字?
男子睇凝著她半晌。
「緋夢。」輕撫著她火焰般的髮絲,他淺淺的吐出這二個字:「緋色的印記,虛幻的人生,值得我送妳一個名字緋夢。」
「緋夢?」她低聲喃唸了幾次,旋即漾開了笑靨:「我喜歡這個名字,謝謝」
男子指腹輕挲著她那不沾胭脂卻灩灩勝她髮絲火紅的唇瓣,描繪著她如花的笑靨。
「緋夢,緋紅夢幻般的少女靈魂,多麼適合我。」男子輕聲喃喃。
他彎身以唇取代他的指,將她如蘭芳香的吐息皆盡收納,忽深忽淺、忽輕忽重的吮著少女的唇瓣。
懵懂少女無助顫了顫身,為這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