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人传话,请许三娘务必见她一面。
许三娘接连看了好几个月的鱼,着实有些无聊,便准允王婆进来回话。
王婆不过四五十的年纪,有些白发乃常事。
这回相见,她头发白了大半,人憔悴不已,然而神情比起以往还更沉稳。
姑娘大安。我没照料好姑娘,被逐出去一点也不冤枉。有一件事,我心里实在放不下,要同姑娘说清楚才能放心。夫人去世,丽姨娘脱不了干系。当年,夫人和善,对丽姨娘极好。病重的时候,都是丽姨娘贴身伺候。这样请了好些大夫,夫人反而愈加不好,直至病重去世。我觉得不对劲,有意观察丽姨娘的行踪,见她偷偷改变装扮,隐瞒行踪,在小摊贩那里买了好些药材。先前我隐忍不说,是忧心姑娘年纪小,沉不住气,料理不来。老爷宠爱丽姨娘,我没有真凭实据,贸然说出来怕打草惊蛇。姑娘大了,我家女儿才和离回来,我们母女无处可去,只能去别处求生,走前定要把这桩事告诉姑娘,才不辜负我奶了姑娘长大的情分。
许三娘惊愕失色,打翻手里的茶杯。
屋里只她们两人,王婆机灵十足,亲手将茶杯碎捡起来,姑娘小心,姑娘要当没听过我的话,否则怕,怕那起子黑心肝的小人消灭罪证,甚至于怕恶行败露,到时候说不定胆大包天要来害你,那叫我老婆子怎么对得住姑娘和夫人。
许三娘的震惊自然是真的,她娘去世的确是因为生病,但是否有丽姨娘下毒的缘故,她摸不清楚,但心里立时就信了王婆的话。
王婆如愿见着许三娘生起戾气,她不怕许三娘不留下她,毕竟现在只有她这唯一的人证。
三姑娘平时轻易不出院子,不就是为着当家作主的是姨娘。
亲娘的血仇,为人子女,怎能忍住不报。
待王婆走出房门,许三娘若有所思,从前她可没听过王婆子说这些话。
许三娘不欲见她日日在眼前,打发人去看竹林。
王婆如愿留下,王大娘子沉默寡言,做事爽快,被留在院中帮厨。
和离后,王大娘子郁气消散,每月拿了银两,交给王婆。
王婆自是不收,让她或攒下自己存着,或是劝她买些吃食首饰,自家过得松快些。
不想,王大娘子先给亲娘买了个沉甸甸的银镯子,把王婆悔得抱着人心肝肉哭个不停,当即便将钱财所藏之处,全说与女儿知道。
王家父子俩没了经济支撑,几次三番要来纠缠。
丽姨娘听闻王家事迹,深恶这家男子为人,见一回就让人打一回,替母女俩省了事。
许三娘收留王婆母女,反而叫府里的下人们觉得三姑娘重情义,犯错的人仍能网开一面,不如往常重用贴心更叫人觉得不可小觑。
许府中人,对许三娘的吩咐倒比以往还听得进去。
到十月,天气渐凉。
池塘边的藕花还盛开着,一只只莲蓬跃过水面,蜻蜓在水天之间飞舞。
小梅胆子极大,站在秋千上,飞鸟一般冲出高墙外,衣裙纷飞,快活肆意。
许三娘站在下头,见小梅笑得花枝乱颤,亦展颜一笑。
前生,她连院门都不愿意出,沉浸在院子里无人打扰的安逸中。嫁给胡昀,需得持家立业,打点家事,才摸索着学料理事物,接待人情。
现在想来无比可笑,她迟来的自立只是为了男人。
想快活就快活,其实没她想得那样难。
小梅忽然止住笑声,站在高高的秋千上,回头看了许三娘一眼,神色沉重。
许三娘意会,挥挥手,众人不再笑闹,虽不解发生何事,只以为小梅害怕,上前稳住秋千架。
小梅跳下秋千架,抚着心口抱怨,上头太吓人了,我腿都软了。你们也别去,我刚刚差点摔进池塘。
众人笑她,还以为你胆子多大,我们才不敢上去呢,魂能给人吓丢。
小梅嘻嘻笑,扭着许三娘的臂膀撒娇,姑娘,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好多蚊子,别咬着姑娘。
晚间,小梅一如常态,指挥安排小丫头们服侍许三娘在床上躺下。
待小丫头们去了外间,房里只她们两个人。
小梅压低声音,徐徐说道,姑娘,方才我在秋千上,看见外院有两个人搂抱在一块,我隔得远看不清人脸,只见到男人的衣服是府里小厮的装束,那女子的衣衫,不像是我们丫头用的。
自己这是指代姨娘,丽姨娘还是兰姨娘?
小梅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心惊肉跳,姑娘会不会怪自己?
许三娘接连被许多前世不曾知晓的秘闻砸得眼冒金星,她在家中长到十六岁,竟是眼盲耳聋,万事不知。
许三娘回过神来,先夸赞小梅。你沉得住气,比我强。
她真心实意地赞赏小梅,这姑娘天生有勇有谋,遇事隐忍不发,徐徐图之,若是准女子成军,打仗当兵也使得。
小梅腼腆一笑,姑娘不怪我当时没声张?我以为看错,怕万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