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用手肘捅了捅顾怀衍,揶揄道:“诶,这评价可真高,在婆婆眼里还从来没人跟爷爷相提并论过。”
顾怀衍低头谦虚地说:“婆婆谬赞了。”
他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浮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这几日皮相带给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但听到云朵的夸赞他心里还是有些欢喜。
蔡婆婆满意地点点头,心中生出亲近之意,赞道:“小衍真有礼貌,跟山上那帮大老粗完全不一样。”
她说着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身后的藤椅招呼两人坐下。
云朵本来听到小衍这个称呼正捂嘴偷笑,婆婆一动她立刻察觉到异样。
她伸手扶住她,盯着她的脚问:“婆婆你的脚怎么了?”
蔡婆婆摆摆手,状似不在意地说:“前两天上山捡柴火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扭伤了脚,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什么?”云朵将她按在椅子上面坐好,皱着眉担心地埋怨道,“你怎么不让人通知我和邬铁呢?隔壁李老四每天都要来前山当值,有事您就叫他来捎句话呀!”
云朵边说边蹲下身为她检查扭伤的情况。
看到云朵紧张的模样,蔡婆婆欣慰地说:“你们身上的事儿也多,我不想打扰你们。”
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心疼地责问云朵:“听李老四说,上个月朝廷派来招安的人受了伤,大当家让你救人,你守着那人几天没合过眼,人救回来那天你刚出房门就晕倒了,你说说有没有这事儿?”
顾怀衍闻言身形一滞,眼睛直直看向云朵,云朵尽管侧对着他,也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没有抬头,轻飘飘地说:“您提这事儿干嘛,您受伤跟这是两码事。”
蔡婆婆摸摸云朵的头,慈爱地说:“你这丫头打小就这样,总是把别人的事挂在心上。”
“就说那人吧,跟你非亲非故的,你都累倒了还不肯好好休息,每日时辰一到准时爬起来给他行针换药。对不认识的人都这样上心,要是知道我受伤了,你还有心思干别的事吗?”
云朵没有答话,因为婆婆说的是实情。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跌打药给蔡婆婆敷在患处,起身嘱咐道:“我检查过了,幸好伤得不算严重,这药连续敷上几天就能消肿,但后面这个月可不能随意走动了。”
蔡婆婆连声答应,保证会好好养伤,这才让云朵稍稍放宽了心。
蔡婆婆看了看日头,招呼两人留下来吃夕食。
云朵不让她起身,说道:“您歇着就好,饭我来做。”
蔡婆婆不留情面地揭穿道:“你会做饭吗?前两年不知是谁心血来chao非要给我做红烧排骨,结果烧了我半拉厨房。”
“咳……”
顾怀衍极力将笑转成了一声咳嗽,还是引得云朵向他投来威胁的目光,他连忙移开眼,但嘴角仍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蔡婆婆没注意两人间的小动作,接着说:“再说做饭用的是手又不是脚,我没问题的。”
云朵说不过婆婆,只得陪着她去做饭。
饭快好的时候,云朵取了三副碗筷从厨房出来,看见顾怀衍坐在院里的腊梅树下,手中握着一根粗壮笔直的藤条,正用小刀细细打磨。
看得出他在做拐杖,已初具雏形,阳光穿过枝丫间的空隙落在他身上,温暖而夺目。
云朵心里浮上一层暖意,她轻声放下碗筷,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顾怀衍的皮相着实生得好,配上他温润的气质,很难叫人移开眼。
云朵嗅着隐隐飘来的腊梅香,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与祥和,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许是感觉到了云朵的目光,顾怀衍抬眸,眼神正好与她相汇,他微微一笑,眉间似有浩渺烟波,悉数掩尽世间浮华,这一笑,让阳光愈发变得刺眼起来。
云朵起身行至顾怀衍身边,顺手搬了个小马扎坐下,捧着下巴默默看着他手里的活,两人都没有说话。
似乎过了许久,顾怀衍停下动作,转头看着云朵,认真问道:“方才婆婆说的是真的吗?”
云朵亦歪着脑袋看着他,明知故问道:“婆婆说了许多,你指的哪句?”
“二小姐为了救我几日未曾合眼,最后还累得晕了过去?”
“对啊。”云朵笑着承认,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委屈,亦没有故作谦逊地否认,仿佛这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为何?”顾怀衍不解,“一个无甚相干的人值得你这样做?”
无甚相干……吗?倒也不尽然。
云朵的笑容淡了些,眼里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一开始她并不想接手这个大麻烦,后来她尽心救他除了不忍看着自己手上的病患死去,还因她生了私心,有求于他,只可惜人虽救了回来,却失了记忆,也失了控鹤军参军的身份,她所求之事便也无望了。
她又想起他昏迷时呢喃的那些话,她始终觉得他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