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还是显示正在输入中。
温初柠盯着屏幕。
几分钟又弹出来仨字儿——
【舍不得。】
温初柠握着手机, 莫名有些鼻酸。
陈一澜没再给她发消息,温初柠就这么孤苦伶仃地坐在没人的车站边等着他。
但因为这三个字,她觉得这场漫长的等待也没那么难捱了。
陈一澜找到地方的时候有点狼狈。
他的高铁票本来是明天早上的, 五点多给她打电话,最近的高铁在四十分钟后,而这个时间正是交通高峰期。
打车高峰,地铁这个时间最拥挤。
好在训练中心距离高铁站不算太远,他干脆一路跑过去,少年恣意的身影与说不清的紧张,奔跑在十七岁初秋的黄昏,卡着最后十五分钟赶到高铁站。
到了临江后,很多出租车司机都不太愿意接这么偏远的单,最后好不容易打到一辆出租车,师傅嫌这里难走,把他放在乡镇口,正好碰上一急着去城区的单,司机毫不犹豫的把他放这儿了。
看看手机,距离温初柠发来的地址还差六公里。
怎么办呢?
他一路跑过来,以前训练时一次次跑三千米,终点线是成绩,是电记表。
这次六公里,终点线是温初柠。
远远地看到那个公交车站,陈一澜终于停下脚步。
他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息。
只是听到她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声音,他连跑带赶回来。
那一瞬间想到的是什么呢?
是小时候,温初柠父母刚离婚的那会,她才上一年级。
学校离家有点远,那天没人来接她。
陈一澜跟着几个小伙伴先走了,结果晚上七点多,学校的老师给他家打来电话,那时他刚到家,汪茹不在家,他接了电话,听见温初柠哭着说,她回不去家了,没人来接她。
陈一澜一路跑过去,学校的老师陪她等了好一会,学校也关门了,老师也要下班回家了,让她在保安室门口等着。
六岁的温初柠记不住周梦刚换的手机号,只记得他家的电话。
她唯一能打给的人,是他家的号码。
那天陈一澜跑到学校,男孩子胆子总归大一些,也认得路,就这么把温初柠牵回去,一路上温初柠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本来不是他的事儿,可是他看着抹眼泪的小温初柠,竟然第一反应是——后悔自己贪玩,把她扔在那。
这会,陈一澜微微喘着,看着公交站那里。
光秃秃的,黑沉沉的夜色,夜市散掉了,并不算宽敞的马路上,残留着很多垃圾。
只有斜对面有一个老nainai推着车,牌子上写着牛rou面,热腾腾的热气。
对面还有一些老旧的店铺,有些中年人围在外面打牌。
破落的喧嚣,沉寂的夜色。
温初柠靠在公交车站,短裤短袖,马尾低低的,裸-露着的胳膊纤细。
在某一瞬间,跟小时候,那个坐在保安室门口的小小的身影交叠。
那会小姑娘哭得抽抽噎噎,扎着双马尾,正好掉牙,咧嘴哭的时候,缺俩门牙,就坐在那干巴巴的抹眼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一哭,本来没他的事儿,他都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那通带着哭腔的电话,足以让他一路狂奔向她,提起来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回去。
陈一澜看到她有点累地靠坐在那,他抬起脚步,不远处有个烤红薯的摊子,还卖热梨水,他过去买了一份,朝她走过去。
温初柠都快等睡着了,突然觉得眼前的光被什么挡了一下。
她有点惊恐地睁开眼。
却看到陈一澜背对着光,他弯下腰,蹲在她面前。
背着光,少年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朦胧的暖意,他的头发有点乱乱的,额角有些薄薄的汗意。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身,把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和热梨水递给她,变戏法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温初柠觉得这一切好像是做梦一样。
陈一澜蹲在她的面前,晚风吹动他的头发,少年气的五官清爽耐看,轮廓清晰,下颔瘦削,双眼皮形状漂亮,薄唇微微上翘,清爽干冽的气息拂过鼻息。
温初柠看过训练时他专注的表情,看过他在泳池里比赛时的肃然冷冽,看过他闲散的坐在椅子上与人谈笑的神情。
可很少看到过这样的他,眼里有单纯的笑容,笑起来的时候,唇边微微上翘,眼角眉梢泛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这一刻,温初柠的脑袋里好像冒出了那天在语文课上看的怦然心动里的那句台词——
“有时候,你也会遇到色彩斑斓的人,真的遇到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在这个秋意冷冽的夜晚,一切本来都是灰蒙蒙的,可陈一澜出现,好像让这个夜晚变成了温暖,变成了色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