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愤怒都会被时间抚平,看客摇着头散开,只留下一声无奈的唏嘘。
方寒尽低叹一声:“我还记得那个班主任,身上大面积烫伤,在医院治了两个多月也没好……后来就没再教书了。高考结束后,我还去他家探望过,他身体还行,就是不怎么爱出门,可能怕身上的伤疤吓到别人……”
闻雪默默垂下眼帘,看向自己右脚的脚踝。
那里有一块鸡蛋大的疤。那场闹剧发生时,她正好坐在最后一排,不幸被波及,脚踝被火锅的热油泼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块疤经历蜕皮、长出新皮肤后,颜色已经变得很浅,与周边的皮肤几乎看不出色差。
但是,烫伤的疼痛仿佛根植到了记忆深处,每次看到这块疤,她的心脏总会一紧。
她很难想象,全身被大面积烫伤的班主任,当时承受了怎样惨烈的痛苦。
闻雪摇摇头,语气困惑又愤懑:“那时候,我以为孙赫明会被开除的,至少得挨个记过处分。结果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学校给我们换了新的班主任,这事儿,就这么轻飘飘地翻篇了。”
方寒尽冷冷哼笑一声,“不奇怪,孙局.长给学校捐了五十万,说是用于购买实验器材,谁知道呢?这钱,至少有一半,进了校长的腰包。”
闻雪扬眉看着他。
“不信啊?”方寒尽眼里尽是讽笑,“我爸跟我说的。他跟孙局.长吃过几次饭,那阵子,为了摆平这事,孙局.长到处拉关系、找熟人,我爸跟校长是大学校友,所以当了这个中间人。”
闻雪收回目光,自嘲地一笑,“难怪,新来的班主任都不敢招惹他。”
后来,班级换座位,她不幸被分到了孙赫明旁边。那时,她秉持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尽量与他保持距离,但没想到,被他一个举动,足足恶心了好多年。
那时学校规定要午睡,闻雪趴在课桌上,很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有只手,从领口伸到了衣服里……
她吓得睡意全无,猛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捂在胸前。
她看到孙赫明斜靠在桌上,扬起下巴看着她,双手还比到胸前,做出握抓的动作,脸上的笑容猥.琐又得意。
闻雪气得脸都涨红了,眼泪夺眶而出。
彼时,午睡还没结束,为了不惊动其他人,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要不要脸?”
孙赫明一脸痞笑,“怎么了?我是为你好,女人这里越摸越大,以后才会有男人爱。”
闻雪只恨自己嘴拙,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僵持许久,孙赫明脸色蓦地Yin沉下来,威胁道:“你要是敢告状,我他.妈弄死你!我在校外有一帮兄弟,早就叫我找个妹子出来玩玩,到时候,我让他们一起搞你!”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yIn.笑起来:“手感那么好,他们肯定很满意……”
闻雪抹掉眼泪,恶狠狠地骂道:“你去死吧!”
那天下午,她没上课,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听完她的哭诉,新班主任虽然义愤填膺,但也不敢得罪孙赫明。思来想去,他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给闻雪换个座位。
于是,闻雪被调到了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与孙赫明处于教室对角线的两端。
他偶尔还是会来sao扰她,在教室里,对她说各种污.言秽.语,在走廊上,用赤.裸.裸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像是在看橱窗里的展品。
闻雪只当这人是苍蝇,从不理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高中三年,在这只苍蝇的纠缠下,她过得有多痛苦。
面前递来一张纸巾,闻雪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才发觉眼泪已经淌了满脸。
脸上的泪很快擦干净,可眼里的泪,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一滴落下,又一滴渗出,怎么也止不住。
濡shi的纸巾在手心揉成团,她闭上眼,将纸巾按压在眼睛上,久久没有说话。
方寒尽攥紧手机,视线停留在聊天界面的最后一条信息上。
这是孙赫明发给闻雪的:“你她.妈死哪儿去了?别让我找到。找到了我他.妈弄死你!”
看看,连说的话,都跟当年一模一样。
畜生始终是畜生。这么多年,虽然混得个人模狗样,可骨子里,依旧是个没有心的恶魔。
方寒尽咬紧牙,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怒意,沉声道:“我没想到,你要嫁的人是他。”
闻雪慢慢睁开眼,眼圈已是一片红肿。
“很失望吧?”
重重的鼻音,带点自嘲。
方寒尽凝视着她,直言不讳道:“是有点失望。因为,你值得更好的。”
闻雪摇摇头,喃喃低语:“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选择。人生中所有的大事,读大学、找工作、找对象,都是父母的决定,我只能服从,一旦反抗,就会被打压得更狠。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
方寒尽突然打断她:“那你这次旅行,也是他们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