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这个高音大喇叭后,世界终于清净了。
下午,闻雪沉沉地睡了一觉,再度睁眼时,包厢里一片昏暗。她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是梦还是现实。
“醒了?”方寒尽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床上传来一阵窸窣声,很快,包厢里亮起了灯。
闻雪裹着被子坐起来,嘟哝着问:“几点了?”
“快六点半了。晚上想吃点什么?”
已经这么晚了。眼睛一闭一睁,一下午就过去了。闻雪忍不住唏嘘,无聊的生活真的能把人养废。
“随便吧,我没什么胃口。”
方寒尽蹲在地上,拖出叶子杭留下的一只编织袋,从里面挑出一盒自热小火锅。
麻辣鲜香,专治没胃口。
火锅煮沸后,香气迅速飘散开来,味蕾被刺激打开,闻雪这才裹了件外套,慢吞吞地爬下床。
还没开吃呢,门被敲响了。
是郑启然。他拿着两大盒饺子,申请加入他们的火锅之夜。
于是,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围着火锅吃饺子,从热气腾腾的红油汤里捞出牛rou,咬一口鲜香入喉,再吃一口饺子,白菜猪rou馅儿的,满满的家乡味。
这是闻雪上车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
几个人边吃边聊,气氛很快热闹起来。
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叶子杭身上。
闻雪对他是好奇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能这么圆滑又不世故,Jing明又不惹人厌?他身上有商人的老成、年轻人的热忱、还有孩子的纯真。这些特质明明是互相冲突的,却能同时存在于他身上,还不显违和,真是奇妙。
“他啊……”郑启然放下筷子,长长地叹息一声,“他是个可怜人。你们听说过中俄列车大劫案吗?就发生在这条火车线路上,那是1993年的事了……”
闻雪和方寒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中俄列车大劫案,凡是搭乘这趟列车的人,都有所耳闻。
九十年代初,因为俄罗斯和蒙古物资短缺,不少国人发现了商机,搭乘这趟列车,沿途兜售商品,赚取差价。
久而久之,这趟火车上全是做跨国生意的商人,他们身上携带大量现金、首饰和货物,自然而然地被一些不法分子盯上了。
而在当时,这趟火车的安保工作出了严重的纰漏——火车到达二连浩特站后,中国乘警都下了车,但是俄罗斯警方一向管理松散,并未按照规定安排乘警上车。
因此,火车在驶离国境后,彻底成沦为了一座孤岛。车上的旅客,也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最开始,这些不法分子还有所忌惮,只敢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可是后来,他们发现了执法的漏洞,逐渐变得有恃无恐。
直到1993年,爆发了那起震惊中外的列车大劫案。
那是五月下旬,火车一进入蒙古境内,几名伪装成商人的劫匪就行动起来。
他们拿着长刀、瓦斯.枪,挨个包厢去打劫,直到火车抵达乌兰巴托站,这伙人才大摇大摆地下了车。
第一场抢劫持续了十多个小时。
然而,刚出虎口又入狼窝,火车上又上来两拨劫匪,这次他们的凶器是砍刀和手.枪。整个列车的旅客又被洗劫了一次。
几天后,到了俄罗斯境内,这两拨劫匪还没下车,又上来第四拨。
郑启然脸色沉郁,缓缓说:“当时,叶子杭的爸妈就在这趟火车上,还有刚满一岁的叶子杭。”
“不会吧?”闻雪失声惊呼。
“他爸妈也是做倒货生意的。叶子杭刚出生没多久,他爸妈就带着他一起上车,想一边照顾他一边做生意,只可惜运气不好,遇上了那场灾祸。”
闻雪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那他爸妈……”
“第一拨抢劫发生的时候,叶子杭的妈妈正在厕所里给他喂.nai,侥幸躲过了一劫。到乌兰巴托站的时候,他爸趁着劫匪下车,偷偷溜到厕所,找到妻儿,打算暂时躲在这里避难。”
“后面上来的劫匪发现厕所里有人,开始疯狂砸门,叶子杭的爸妈当即决定,抱着孩子一起跳车。”
闻雪听得心惊胆战。
这可是火车,行驶速度快不说,铁轨两侧都是密密麻麻的障碍物,跳下去非死即残,更何况还得保护怀里的婴儿。
方寒尽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思忖片刻后,他沉声说:“他们应该不是为了护财。”
郑启然看了他一眼,语气略显沉重地说:“的确。当时在火车上,那帮劫匪不仅抢光了旅客的钱财,还强.jian了不少女性……几天几夜,肆意羞辱,简直惨无人道。叶子杭的妈妈不想被劫匪凌.辱,才选择铤而走险。”
闻雪心口揪成一团,喃喃地问:“那结果呢?他们逃走了吗?”
郑启然摇摇头,哀叹道:“事实证明,这一步完全走错了。叶子杭妈妈为了保护怀里的孩子,跳下去的时候,把整个身子蜷成一团,结果是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