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见状,忙又把琵琶塞回颜裕怀中。转身时,还偷偷冲洛影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次的曲风与前一首大相径庭,由肃杀转为清婉。琴声悠扬婉转,细腻延绵,与阳春三月之景十分相称。
弹奏时,颜裕的嘴角微微上扬,眉眼柔和,整个人散发着独有的温柔气息。
他的目光间或与洛影交汇,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似有千言万语,藏于眼底。透过那双漆黑的眼眸,洛影仿佛看到了小桥流水、炊烟袅袅,看到了小园香径、飞花满天……
曲终,二人相视一笑。
“这首曲子叫什么?”柳留随口问道,“听着有点耳熟。”
“飞花。”颜裕起身将琵琶还与李周,然后理了理衣摆。
“飞花?”洛影也隐隐觉得这首曲子有点熟悉,却没听过这个曲名。她沉思了片刻,脑海突然有一个画面闪过,“阿留,上次鸿影弹得是不是这首曲子?”
“对哦!好像是的。”柳留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
“两位姑娘所说的……可是莲花棚的鸿影姑娘?”
开口的是那位琵琶女,她方才一直坐在一旁,听得入神。直到隐约听见“鸿影”二字,才突然清醒。
“姑娘也认识鸿影?”
“恩,奴家也是莲花棚的艺人。”琵琶女顿了顿,羞涩一笑,“可惜没有耳福,尚未听过鸿影姑娘的琴音。”
“这么巧啊。”洛影笑道,“许久未见,不知鸿影近日可好?”
“鸿影姑娘一切安好。”
“鸿影姑娘好着呢。”
琵琶女和李周的声音一同响起。
“今日晨起,我还在街市碰到沈大哥和鸿影姑娘了。看他二人的装扮,应该是要去郊外围猎,想来心情是不错的。”李周看了颜裕一眼,朗笑道,“不过,单从我们阿裕的状态,也可窥探一二。”
“与我何干?”颜裕笑得无奈,“我的状态一直都很好。”
“哼——我真该给你小子寻个镜子,照一照你前几日那副尊容。”李周学着颜裕的模样端着一盏茶,眉头紧蹙,面色颓然,“喏,就是这个样子,眉头挽成了疙瘩,脸青的像个死人。”
颜裕拍了他一掌,笑骂道:“你这家伙,哪有这么夸张!”
“洛姑娘,你说我有没有夸张?”
洛影没有答话,只是抿嘴笑,她觉得李周的模仿已尽得Jing髓。
“阿裕啊——朝堂的事我不懂,也不欲多言,只是……”李周招呼琵琶女离去,仔细掩了门,才继续说道,“我冷眼瞧着,自打你跟着沈大哥一起主持新政,就总是心事重重的,再也不似往日那般洒脱了。前几日,你和沈大哥、郭太守一行人在府中谈完话出来,就一直黑着脸。我料想,肯定是新政又出了什么纰漏。这两日,才终于在你脸上看到了一些笑意,想来是麻烦都解决了。”
“阿周……”颜裕正欲说话,却被李周制止了。
“我是个俗人,也很自私。既没有什么理想抱负,更不愿担着天下苍生。”李周斟满酒杯,一饮而尽,语气中透出些许凉意,“这世间,能让我牵挂的人委实不多。真正在乎我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只希望仅有的几人,都能活得平安顺遂、自在随性。”
李周长叹一口气,笑得苦涩:“我许多年没有像今日这般欢喜,因此说了这许多的话,你们可别笑话我啊。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藏在心底好久了,憋的难受,必须一吐为快。我想,你们是能懂我的。”
李周讲话的时候,柳留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后来,她的眼角逐渐泛红,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她一直双手托腮,仰着脑袋,努力不让泪珠滚落,却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呀。”李周半蹲在柳留面前,轻轻为她擦拭泪水,“你看,妆都哭花了。”
柳留瞪了他一眼,啜泣道:“哼——谁让你说这些话招惹我的。”
“好好好,我的错!”李周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小物件,塞进柳留手中,“送你个小东西,权当是赔礼了。”
“你的生辰,好端端的干嘛送我礼物?”
“我乐意!”李周话音刚落,猛的抬头,狐疑地看向柳留,“你,你怎知今日是我的生辰?”
“你的事,我自然是知晓的。”
“罢了,这都不重要。”李周摆摆手,继续道:“先看看这份礼物你喜不喜欢。”
柳留缓缓揭开手帕,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美玉。美玉之上,用寥寥数笔勾勒出了一株柳树。
“身似蒲柳,心若磐石。”李周紧紧握住柳留的手,柔声道,“阿留,其实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知道,你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了,能够把所有事情都处理的有条不紊;我也知道,你的内心其实很强大,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即使没有我的陪伴,你也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可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一株蒲柳,需要有人悉心养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