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元进来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你来了?”
正在玩铁链子的人悠悠道:“放那儿吧。”
即便被囚禁在此,也没有让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有半分损耗,仿佛她生来就是位于众人之上的。面对这样随意似吩咐猫狗的态度, 贵妃面上滑过一丝恼怒,即便隐藏了也能在她脸上找出几分端倪。就跟看见唐卿元时藏不住她的慌乱一样。
“还不快吃。”
为了掩藏自己的恼怒,贵妃也如同命令猫狗那样命令这个女子,仿佛这样就能报复回来。
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 她就对上了那女子看过来的似笑非笑的双眼。她那眼珠子仿佛是江浪聚成的,只是一眼,好不容易燃起来的气焰迅速消退得干干净净。
那女子这时候才将视线放在唐卿元身上,嘴角微微抿起:“你来了。”
语气悠久绵长, 恍惚间会令人以为这是亘古的声音穿过时空钻入了唐卿元的耳。
唐卿元看着女子, 女子也看着唐卿元, 谁的视线都没有离开对方。
唐卿元在来之前斟酌了很多词句,可对上这人的视线时, 她鬼使神差地说道:“福熙姑姑,好久不见。”
二人是陌生的, 二人甚至从未以真正的身份坦诚交谈过。可朝堂内外的千丝万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使两人彼此之间并不陌生。
“是挺久了。”
福熙纤细的手抵在下巴上, 丝毫不在意手腕上的青紫淤痕。她的面容与老皇帝有九成像, 就连思考的样子都有几分相似,她问道:“我们多少年没见面过了呢?”
偌大的宫殿中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宋穆明察觉到了不对劲。玉石碰撞出来的声音顺着门扉间的缝隙中流入了殿内:
“殿下?”
“宋大人何事?”白芷代唐卿元问道。
宋穆明刚要说话,就被小跑过来的一个太监打断:“大人, 太医被椒兰殿的娘娘唤去了。”
感受到周围温度降低,太监硬着头皮把罪责往椒兰殿那边引,“椒兰殿的娘娘心痛复发,所以……”头再没敢抬一下。
以温煦著称的相府公子,原来还会有这般令人心颤的面容。
宋穆明的声音依旧是温煦的,温煦之下掩着他周身温度一般的冷意:“再去唤。”
待小太监走后,宋穆明轻声对殿内道:“殿下再等等,太医一会儿就到了。”
“嗯。”前重后轻,是唐卿元独有的声调。
宋穆明抬起的手却凝滞了半晌,低垂着的眼睛抬了起来,头微微侧着,似是要透过门扉看出什么来。他突然道:“殿下,臣有一瓶玉容膏,可以疗烫伤之疾。殿下若不介意,可用此药暂缓。”
被留下的几个婢女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是白芷打开了门扉。她说:“多谢宋大人。”
宋穆明的余光透过门扉钻了进去,唐卿元背对着他,能看见的是她还没换下的衣装和依旧凌乱的青丝。
白芷接过药没有直接离开,她低声道:“宋大人,殿下心情不是很好。”像是解释唐卿元为何还没有更换衣服。
打开的门扉又关上了。
白芷拿着药放在了桌子上,几个婢女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打破这一片平静,每个人都是忧心忡忡地。殿下怎么还没有回来?她到哪里了?她现在安全吗?
殿内愈发平静,宋穆明站直了身体,就连雪花落下的声音他都能听得见,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面色也愈发平静。
现在他可以肯定了,殿内的人不是唐卿元。
唐卿元的声音和背影不知入梦多少转,早已深深刻入了他的记忆中。他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就知道那不是唐卿元,背影加深了他的想法,而送进去的那瓶药肯定了他的猜测。
只要她们把那个药瓶打开,就会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空瓶子。
她,去哪了?
唐卿元才从宫殿中出来,此刻正往回来的路上赶。除夕夜的喜意并不能蔓延到皇城内来,哪里都是凉飕飕的。
“今夜真冷啊,真想回去和妻儿们聚聚。”
“谁说不是呢。”
“……”
前面隐隐有说话声传了过来,越来越近。前面是个拐角,声音近到那一刻就能路过拐角,然后看见唐卿元,这个在晚宴上狼狈不堪的公主。
“宋大人。”
就在宋穆明为唐卿元担忧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一道女声:“殿下如何了?”
“宁大人。”宋穆明神色淡淡。同为老皇帝面前的红人,宋穆明对宁归琼的态度算不上温和。
宁归琼也来了。
宁归琼是唐卿元救过两次的人,论关系,谁都不认为宁归琼会和唐卿元作对。面对她迅速升迁的事情,旁人只认为老皇帝看中了她的美色,可宋穆明清楚,面前这个女子已成为了老皇帝的走狗。
宁归琼面上未见丝毫恼意,似是已习惯了宋穆明的这幅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