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宁当年的落水之事,并不算难查。
不消半日,陆时琛便探清了事件的始末。
他遵循医嘱静养在府,就松垮垮地披了件外裳,坐在红木镶嵌螺钿桌案前。
一边听顾北的回禀,一边漫不经心地翻阅书卷。
在听到“清平郡主”之时,他卷起书页的动作倏地一滞。
“……当时是清平郡主插手,找了个水性好的婢女,才把夫人给救了上来,并送回了侯府。”
“可是,夫人回去以后,就生了场大病,缠绵病榻数月,到今年年初,才勉强好转。”
说到这里,顾北顿了顿。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记起了一茬儿,便连忙补充道:“夫人病重的期间,清平郡主曾登门拜访过,两人在屋内长谈了许久,从那之后,夫人便经常做噩梦,病情也是反反复复,不见好转。”
听完这些话,陆时琛将手中的书卷扔甩到桌案之上,抬手按了按眉心,沉声复述了一遍:“清平郡主……”
若他记得不岔,这好像是郭旸和成华长公主的独女。
当年,太子李治祺为了拉拢他,可没有少给他和清平拉线。
甚至,还差点请了圣人赐婚。
思及此,陆时琛以手扶额,扯了下嘴角,低低嗤了声。
原本他以为,出身在世家,和太子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牵连,总会身不由己,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想,这个清平,到底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他和褚宁的种种误会,想来,都是这个清平的手笔了。
而褚宁落水之事,怕也不是什么意外。
——褚宁好歹是朝中重臣之妻,入宫参加宴会,又怎会独身前往,致使落水时无人来救?
到最后,怎么就偏偏让清平出了这个手,送了个人情?
陆时琛唇边的笑意不减,可眼底的寒意,却是愈深了。
他缓缓转动手上的乌玉扳指,薄唇翕动,道:“既如此,那我岂不是要回郡主一份谢礼?”
顾北懵了一瞬。
又见陆时琛掀起眼帘,往他看来,继续道:“太子倒台,郭家也逃不了干系罢?”
顾北对上他深邃的视线,算是慢慢地明白过来了。
太子乃皇后郭氏所出,其舅父又尚了成华长公主,他和郭家的关系,可谓是打碎了骨头还连着筋。
太子此番动作,无论郭家是否掺和,怕都逃不过一劫。
如今,郭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他们只需要稍稍地推波助澜,郭家便会就此跌入火坑。
若太子和郭家接连出事,清平郡主失去了最大的庇护,那她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想清其间的种种,顾北莫名打了个寒颤。
唉,这个时代的女子,总是身不由己,任人摆布。
倘若清平因此失去了郡主的身份,往后,无论是她的地位待遇,还是终身大事,都不会再随心所欲了。
可谁叫她惹谁不好,偏偏就去碰了他们侯爷的心上人呢?
***
接下来的几日,长安城依然不太安宁。
太子谋反之事,牵涉得太多。
为了斩除后患,坐稳江山,圣人自然不可能手软。
而郭家,不免是首当其冲。
这段时间,从郭府进出的都是三司官员,郭府之外,更是金吾卫的重重把守,就算他们想逃出去避难,那也无路可走。
正当郭旸为此事急得团团转时,更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大理寺接到密告,称郭家与二十多年前的陆氏灭门惨案有关。
并且,已经掌握了郭家种种罪证。
***
郭家闹得人仰马翻之时,陆时琛还在侯府疗伤解毒。
张邈之将匕首放在烛火上,来回炙烤了几遍,便转过身来,在陆时琛的手腕处割了道口子。
陆时琛的好几个xue位都已被毫针封住,是以,体内的毒血便被逼到一处,从那条割开的伤口里溢了出来。
看着乌黑的毒血缓缓滴至盥盆,到之后逐渐转红,张邈之眉间的褶子稍稍平了些,他道:“是毒都伤身,虽然,老夫已经竭尽所能,将侯爷体内的毒逼出了大半,侯爷也没了性命之忧,恢复了五感,但这毒毕竟渗得太深,要想彻底恢复,怕还需要个半年。”
“且,侯爷所恢复的五感,在毒性彻底清除之前,应该是比以往要敏锐许多的。”
“要知道,凡事都讲求个度,若是太过,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张邈之一边说着,一边为他包扎好手腕的伤口。
陆时琛感受着腕上格外清晰的锐痛,勾了勾唇角,已经有些明白他所说的“度”了。
然,更进一步地明白,还是在夜里。
褚宁总忧心他会隐瞒病情,于是便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到晚上,更是抱着她的小枕头,掀起被褥,睡到他的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