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表露的情绪可瞒不住陆时琛。
陆时琛掀眸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该怪的可不是你,是幕后的策划者。”
“他想要你背锅,你难道还真要顺他的意,负罪不成?”
这淡淡的安抚,令向南默不作声地红了眼眶。
陆时琛落落起身,走到了窗前。
从支摘窗外看去,恰好能俯瞰整个永乐坊的布局。
屋舍鳞次栉比,其间阡陌交错。
行军者逖听遐视,几乎是一眼,陆时琛便看见了犊车前的顾北。
——离茶舍百步远的青石路上,顾北懒洋洋地坐在车辕之上,时不时地转过头,往茶舍这边看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至于究竟是何人。
不用想,除了褚宁,还能有谁?
陆时琛挑了下眉,顺着顾北所望的方向,往茶舍旁边的一条小道看去。
那条小道很窄,犊车根本就驶不进去。
也难怪顾北会一个人在这里。
陆时琛用手指敲了敲窗沿,唇角微勾,倏地明白了褚宁来此的用意。
想来,她如今误以为自己永乐坊的绣娘楚凝,便想故地重游,意图找回些什么。
可这里并非她的故地,她又能找到什么呢?
陆时琛站在窗前,唇边的笑意愈深。
耐心地等了一阵。
他终于看到褚宁从小道的另一边走来。
耷拉着脑袋,神情恍惚,像极了蔫巴巴的小动物。
看样子,很是失望啊。
陆时琛勾了勾唇角,欲将跟前的支摘窗阖上。
——向南返京的日子要比他预期的早上两日,所以今日的会面亦是临时起意。
这本就打乱了他原先拜访云隐山人的计划,眼下便再不可能和他们在此处偶遇。
却不料,窗牖落下的前一刻,变故横生——
褚宁经过十字路口时。
一匹失控的骏马踏着凌乱的蹄声,从她的左侧疾驰而来。
骑马的男人竭力拉拽着缰绳,但却始终不能将身下的疯马喝停。
褚宁显然是被这样的阵仗给吓到了,她踩着慌乱的脚步不断往后退,紧张之下,将将痊愈的脚腕又开始作痛,令她踉跄着跌倒在地。
发狂的马依旧在往前冲,眼见便要向褚宁撞去——
电光石火的瞬间。
陆时琛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他纵身翻过了支摘窗,从二楼一跃而下。
看到那角衣袂从窗沿飘落,向南慌张地朝窗前扑去:“侯爷——!”
却见窗外,轻功卓绝的男人踏风远去,眨眼之间,便闪现在褚宁的身前。
***
另一边。
褚宁在倒地的瞬间,便彻底被抽空了力气——
她双腿发软,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站立起来。
眼见马蹄在头顶高高扬起,褚宁呼吸一滞,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然,一双手蓦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随后,耳畔yin起了一声闷响,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吁——”
马匹踹到人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不安地在附近踢踏着。
褚宁似意识到了什么,睫羽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视线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异常熟悉的面庞。
愣怔地看着眼前人,褚宁满脸的不可置信,嘴唇翕动,讷讷道:“夫、夫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她视线下移,瞬间愣在了原地。
只见——
陆时琛半跪在身前,紧紧地扣着她的肩膀。
面色微白,眼眸紧阖。右肩微微垮着,竹青的袍衫之上,慢慢洇开了一片深红的血迹来。
似被那片殷红刺到,褚宁美眸瞪圆,晶莹的泪水便不自觉地从眼眶滑落。
“夫君、夫君,你有没有怎么样啊,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褚宁想伸手去扶他,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于是细白的手臂便悬滞了在半空,不愿缩回,更不敢直接探过去。
她不知所措地茫然四顾:“来人,来人啊……”
来人救救他们……
这时,骑马的男人终于缓过神来。
——他实在是太震惊了,不过就一眨眼的功夫,这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顿了顿之后,男人麻利地翻身而下,从袖口拿出瓶伤药,递给他,语含歉疚:“实在是对不住,这马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发疯了。不如我送你们去医馆罢,药钱也由我出。”
陆时琛闭了闭眼,轻轻摆手,略过了他的好意,哑声道:“不必了。”
男人心下难安,继续劝道:“还是去一趟……”
话音未落,陆时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人贯是温和含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