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觉得自己清醒得可怕。她好像同时看到了前世今生的交织,她不愿燕远有遗憾,更不愿当年望月关的秘密被永远埋藏在北疆的高山。
“不能当要职,不就是不能领兵吗?”燕远笑了一下,“我不领兵,又不是不能离开京城,到时我自然请命,不要任何职位随军前去,对外只说到北疆祭奠祖父父亲和兄长,不也是一样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你本能作少将军,能作镇北军的先锋,为何要屈居幕后,况且手中若无权力,到时真要前往代州,那些人怎可能带你前去呢?”
“说不定到那时候就有解决的办法了,总不能遇到一点困难就想着退缩。悠儿,我想好了的,祖父说得对,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我须得护好你啊。”
“燕远,这件事不是小事,你要冷静下来。”
燕远摇头:“你不懂,有些事是冷静不下来的,更没办法完全理智地分析。悠儿,我可以猜淳于鹰的招式,可以分析胡狄的战术,可我没办法预料女孩子的心思,我担心,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的眉心紧紧皱着,似乎是压抑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或者我去跟圣上说,我不在天风营了,我做殿前司的侍卫,就保护定宁宫,这样也好,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你。”
林悠眼里起了蒙蒙的水雾,却是破涕而笑:“说什么胡话?你是燕府的后人,如何能做侍卫?燕远,我没事,我虽然不像你那般武艺高强,但皇宫有禁军,我也不是傻子,哪里就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了呢?”
“我没办法忽视那个万一……”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林悠抬手点在他唇上,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问你,你这般担心我,到底是因为我是乐阳公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的眼睛微微泛红,却好像藏了潋滟的波光,让人想要沉溺其中,燕远的目光与她正正相对,像是心跳停止了一般,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滞涩。
是因为什么……
“我……”他开口,却怎么都没法把话说下去。
又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是他从前未曾有过的热烈却又令人不安。
他终于可以确定了,悠儿就是特殊的存在,她不只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好友,不只是奉贤殿里与他一道读书的小公主。
她是特别的,是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是他没办法忽视,甚至宁愿以她为先,护好她再去代州。
从前没有哪件事会被他排在查清望月关的真相之前,可现在有了,他有了牵挂的人,他分明地意识到他是没办法放下林悠的。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也不想任何人觊觎你。”
那样的话,他前世不曾说过,而今生却终于宣之于口。
林悠深深望着他,终于浅浅地漾起一个笑脸来:“燕远,你担心我,对不对?”
“对。”
“已经足够了,我会保护好自己,而你,一定要去代州,也一定要带着胜利回来。”
“悠儿……”
林悠已转身向外走去,闻言又扭回头来看他:“我会去向父皇禀明,你现在还不是大乾的驸马,但你是天风营的少将军。”
燕远痴痴地看着她推开门出了屋子,瞧见外面日光一片灿烂。
*
圣驾从北山行宫回宫了,林思要作为和亲公主远赴胡狄一事自然也在一日之内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外人并不知其中详细,只是奇怪早先传言中的乐阳公主怎么成了立阳公主。而陪同圣驾前往北山行宫的官员大多都多少知道一些,心内只觉得七上八下,不知道这把邪火什么时候烧到自己头上来。
朝堂只怕要有大变动啊,如今朝中三位皇子,人人身后都有着为数不少的支撑,谁能料到今后会成为怎样的格局?
这种时候,于大多数官员而言,明哲保身才是上上策,但偏也有没办法“明哲保身”的。
罗贵妃知晓自己女儿去了趟北山行宫就要嫁到胡狄,哭成了一个泪人,忙找人送了信给自己父亲定国公,央求他一定救救林思。
可这事岂是定国公说救就救的?情势急转直下,那边还有个罗清泊与整个家族过不去,定国公罗向全只觉得自己满心里都窝着火气,连个发泄的地方都找不到。
“现在好了,这胡狄人擅自行事,倒把立阳给搭进去了!如今议和是议和了,可你妹妹在宫中,又失了助力。那三皇子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要扶持这样一个人,只靠我们岂够?”
罗向全气得直骂,罗历在旁边应声,大声的话也不敢说一句。
罗向全看见这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只觉得更气了,想到孙子可堪一用,便没好气地问道:“清泊呢?还没回来吗?他难不成不要姓罗了?”
说起自己儿子,罗历也气,可他气也没办法:“清泊去礼部的官署里住着了,说是和亲事要定下,事情多,这几日就不回来了。”
罗向全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罗历脖子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