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杭微微一怔。
说罢就把方盒彻底推到了季杭面前，继续吃起了饭。
宁远陡然顿住了，目光看着那个方盒，捏在勺柄上的手开始无意识的捏紧。
“你和你叔叔，说了？”
季杭的表情带了些失落，但还是理解着说，“哦，那好吧手串放我这儿，但还是送给你。”
“不用太自责嘛，出现意外是谁也不想的，你也肯定不想这样，对吧，我怎么能去怪你呢。况且当我发现你送给我的那个礼盒被护得很好，少有水迹时，我就收到你的心意了，我感觉很高兴哦。”他有些甜蜜的笑着，又在宁远的额角处亲了一下，拿出一个典雅精致的木质方盒放到桌面上，推向宁远。
“我又用不上。”
那你今天还过来干什么，又何必把礼盒送过来，还保护得那么好，让我误会。
“很贵吧。”
这都怪我自作多情，自不量力，自寻短见，自找难堪。
他缓缓靠至宁远身后，视线落在宁远黑色的发顶上。那些发丝还并未干透，杂乱的凝在一起，湿漉漉的蕴着水，他想，宁远必定是觉得有些凉的。
他的神情逐渐腼腆了起来，微微咳嗽了一声，“这是我叔叔送给你的见面礼。”
“”
他站在宁远身后，在几步之遥的距离，也看着那些雨，感到些孤独。他不知道这是因为看雨会感到孤独，还是此时他自己是孤独的，还是与宁远在一起这样看雨，才会感到孤独。
“用不上又怎么了，平时不戴偶尔拿出来欣赏把玩也是可以的啊，我们两个以后可以一起盘珠子。而且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可能把它退回去吧，毕竟是送给你的见面礼，对吧。”
——不就是示好被拒吗，你难过什么。比这更难过的事情你都经历过，你难过什么，这一点儿也不值得难过
明明是成群的雨，怎么会落得孤独呢；明明是两个人，怎么会落得孤独呢；明明，只要你牵住我的手，就好了
“会被我妈发现的，我解释不了，她会起疑的。”
好像自己对他的万分好意他都一点不想，全是自己自作多情在加戏。
“嗯。”季杭弯起了眼睛。
他收拾好情绪走回客厅，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宁远仍坐在饭桌旁刚才的位置上，背对着自己，双脚缩在椅子上，环住膝盖遥看着对面落地窗外的雨。窗外的建筑都被雨帘模糊成灰色的一片，没有光亮，说不清是夜晚有霓虹灯时的窗景更寂寞，还是此时空无乏味的更寂寞。
“”宁远把盒子放了回去，“我不能收。”
“还好，半套房子，算不上很贵。”
季杭把剩下的一盘子饭都倒进垃圾桶里，当然也包括那个鸡蛋。他看着那个鸡蛋趴在饭堆上窝在垃圾桶里的窝囊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真觉得它丢脸。但气着气着，又慢慢开始眼酸，心里有些难受。他想把那个盘子也扔进去，但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宁远松开勺子，把勺子放在盘内，像是十分沉重的伸过手把方盒拿上手中，打开了盖子。
他期待含笑的看着宁远，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宁远却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对他说，
他默默的合上了盖子。
季杭脸上的笑容一丝一丝的消失了。
是不是每一滴雨、每一个人都各有各的孤独。人世间所有的孤独，都孤独到并不相通。
这相当于是想修秦晋之好一样的信物，宁远说不要就不要得这么干脆吗，像是根本就不想收到，是他自作多情了。尤其是当宁远说他吃好了，但那个特意为他做的流心蛋却没有被他动一口的时候，季杭就更觉难堪了。
屋内静得只剩风声和雨声了。
他是真的觉得有点伤心了。还有点难堪。?
“不用了，还是你自己戴吧。”
见宁远依旧有些自责难过的样子，季杭摸摸他的头发，柔声安慰着说，
宁远不可能不明白这是什么含义的。
他低头看向那个方盒，看着盒子表面上的纹样，在静默的坐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站起身一把抓起它，大步离开客厅把它扔进了卧室的角落里。
绣着白鹤暗纹的象牙白绸布上，静静卧着一串素雅高洁的翡翠手串。那近乎透明的圆润翡珠中，都似朦胧着一层青蓝色的烟岚，让人联想起山林间的水雾。即使并不了解翡翠的相关行情，但宁远一看这水润十足、清澈透亮的样子，也知道这肯定价值不菲。
“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季杭，眉间微微撇在一起，隐约有些难过，又闪过一些愧疚，“明明，我迟到了这么久”
季杭依旧笑着，伸手揪了一下他的鼻子逗他，“生气啊，当然生气，但看见你就不生气了。”
略带示好的笑。盘子中被不小心戳破的煎蛋，正缓缓向外淌出金黄色的柔软内心，在外界冰凉的空气中，缓缓凝结出一层壳。
还有窗帘，缓缓飘荡，又落下，随风浮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