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瑶抬手捂住下半张脸,五官在她的掌心中难以自控的变作哭相,可她讶异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泪可以流出,她的泪,大概是在流亡的日子里通通流尽了。
戚上卿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温柔地揉戚瑶的发顶:“怎么不说话?”
戚瑶抬头看着他,眼角干涩得发痛。
戚上卿退开一点,给戚瑶展示他身上穿着的戎装:“瑶儿,你看阿爹,可英武?”
戚瑶捂着嘴,用力点头。
戚上卿弯下腰,勾起食指轻轻蹭戚瑶的眼角:“阿爹在,就不许哭了……”
那种感觉戚瑶无力形容,她甚至能感受到阿爹手上因长年执笔作文而磨出的茧,和那茧下透出的、融融的体温。
“阿爹,你放心走……瑶儿在仙界过得很好。”
她口是心非,她的手明明还抓着戚上卿的袖角。
她不想阿爹走的,可是她知道,她留不住他。
“好,好……阿爹都听瑶儿的……”
戚瑶目睹面前人随金光渐逝,还能平静地向那个方向挥手。
这本就是恩赐般的一面,她不敢再奢求更多。
她已经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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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瑶垂下眼,看到邵棠坐在花蕊之间,肩头的血已经止住了,并无大碍。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到数十仙者围拢在白芍附近,漫天满眼的霞光。
众煞均被渡化,已赴彼岸往生。
许久未见的江远辞踏剑向她飞来。
这日的江远辞穿着剑袖短衣,长发高高束于发顶,别是一番俊朗。
“阿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眼睛亮亮的,好像星子。
戚瑶盯着他脸侧小指长的血道:“你受伤了。”
江远辞并未接话:“是徐师叔教你的普渡?”
戚瑶收回目光:“普渡?”
江远辞点头:“对。”
戚瑶:“我并不会什么普渡。”
江远辞微怔:“就是……刚刚徐师叔和你都使过的那套剑法……”
戚瑶随之一愣:“我……”
江远辞:“那是传闻中才有的高级剑法,相传为玉清师祖所创,我也是今日才得以一见。师祖说,‘剑意本不在伤人,而在渡人,渡所爱之人’,故创一剑法名曰‘普渡’。”
他顿了一下,续道:“师祖爱苍生。”
戚瑶闻言恍然,正想说些什么,就见一只玉手拍上江远辞肩头,两人都被骇了一跳。
“时候差不多了,江贤侄。”
徐令在他身后笑,
“你带这位小朋友先回半步台,跟宗主师兄说,我们随后便到。”
他说着,看向花蕊里的邵棠。
江远辞魂还飘在三里之外,只得木然点头。
邵棠起身,踩上江远辞的剑。
徐令步入白芍,一张Jing致的脸全部落在Yin影里,他没有再笑,神色异于寻常,可那种神情,戚瑶是见过的——
初入仙界那日,徐令目睹她拔出长生剑时,也是这样望向她的。
他走到近旁,低声道:“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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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飘离人群,徐令抿着唇角,许久没有出声。
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问出口。
戚瑶主动解释道:
“我不会什么剑法‘普渡’,但刚刚围过来的,正巧是家父,是我心中所爱之人,所以……”
她是想说,是她想渡阿爹的迫切愿望使她在冥冥之中使出了这套剑法,这也正是师祖创立剑法的初衷。
显然,关于玉清仙尊的事,徐令比江远辞知道得更多,他能听懂戚瑶断在中途的话。
她的话,勉强为他解了惑,可他却并不高兴,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轻松之意,相反,他眼中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了,一双眸子黑得看不见底。
戚瑶瞧着他Yin郁的脸:“我知道你同师祖不合。”
徐令转头向她,挑眉。
戚瑶有意气他道:“但我恰恰相反。师祖端庄美丽有如天神,修为功绩均是当世头筹,我要努力成为像师祖那样的人。”
徐令好像真的被她给气笑了,一张脸再崩不住,眉眼弯弯地瞧她:
“怎么?你师祖会‘普渡’就是有如天神,你师叔也会‘普渡’,就被你嫌弃成Yin沟里的老鼠了?”
戚瑶没应他,但脸上已经明晃晃地写满了“没错”两个大字。
徐令一面摇头一面笑叹了声“小白眼狼”。
白芍稳稳地,向半步台飞去。
落临半步台,戚瑶仿佛大梦初醒,恍有隔世之感。
她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一档子事。
东西观武楼万事俱备,台下看客也已起身,只等她入场,便可重启大比。
戚瑶一手握住青云剑柄,一手攥紧腕上金铃,心道即使她使出‘普渡’又如何,还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