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仙府的小路被树冠遮得昏暗,戚瑶默默走着。
路不长,刚好够她收拾好情绪。
再见到江远辞时,她率先开口,唤了声“江师兄”。
江远辞笑着,拍了拍白鹤的背脊:
“上来吧。”
白鹤腾空而起,一跃三千里。
穿过云层,戚瑶看到一座山峰在脚下扩大,蜿蜒的登山石阶上,还有缓缓蠕动的几十个人影。
江远辞随之下望:
“有些师兄师姐使坏,仿着接引时的那一套,糊弄新弟子成天登山爬高,说什么筑基之前都要如此……”
他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
“其实宗里根本没有这种规定,不过是吃了上一届的亏,便有样学样,跑来欺负下一届了。”
他笑得极好听,声线刺透青云,石阶上苦哈哈的小倒霉虫们若有所觉,仰头来望,却只望见一抹白影掠过。
戚瑶点了点头。
集中授课的讲堂,是在一棵极大的古树下,古树盘根错节,看着至少有千年的光景。
树影里摆有几十只蒲团,供弟子围坐。
江远辞跃下鹤背:“还不错,阿瑶,我们是第一名。”
白鹤随之发出一声欢快的长鸣,江远辞勾起食指,轻轻刮了刮白鹤的头顶。
戚瑶难得一笑:他们的登山手段如此犯规,当然是第一名。
正这当,挂在江远辞腰间的一块玉牌忽然开始震动。
那玉牌下悬着枚小铜铃,一动起来便“叮当”直响,煞是好听。
江远辞垂下头,用手将玉牌捏住。
玉牌在他手中亮了一阵,光芒渐逝。
江远辞一脸抱歉:
“阿瑶,我还有任务要做,不能陪你上课了。”
戚瑶:“无妨。还要多谢师兄来揽月峰接我。”
江远辞摆手:“我说过,你是我接来仙界的,我当然要对你负责。”
他翻身跨上白鹤,洒然一笑:“等散学师兄再来接你。”
白鹤振翅直入九霄,戚瑶的半声“好”字便卡在喉咙里。
她稍稍歪了下头,转身去研究地上的那几十只蒲团。
所有蒲团都被做成个莲蓬样,周遭还嵌着一圈拳头大小的鼓包,不知是作何用途。
过了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渐渐从石阶的方向传来。
小倒霉蛋们扶着腰捏着腿,满头大汗地跨过最后一级台阶,看到了蒲团、古树,还有树下的人。
那人也穿着新晋弟子的青衣,却干净端正,纤尘不染。
说白了,就是没受这几千级石阶的摧残。
小倒霉蛋们看得两眼一抹黑:
凭什么?她给宗门捐香火了?
戚瑶听到了背后的动静,却并没有回头。
小倒霉蛋们开始嘀咕她的身份来历,她也充耳不闻。
这时,一声嘹亮的嘲讽,刺透了窃窃私语之声:
“还能是谁,十年之内连接气入体都做不到的那位奇才呗。”
戚瑶眉梢微动,心底却无波澜。
虽是明目张胆的讽刺,但那也的确是事实。
放话的小姑娘用手指揩了下额角的细汗,将手指一甩,抱着手肘从人群中踱出,下巴斜指苍穹:
“戚瑶,没想到你也有当废人的一天。”
闻言,戚瑶终于转过身,挑起一边眉毛:
她记得的,自入仙界以来,只有江远辞一人问过她的名姓。
这人是怎么知道她的?
戚瑶:“你认识我?”
“当然,戚上卿的千金戚瑶,我想,周饶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言一出,就像往人群中丢了一记符篆,私语之声登时高得震耳。
家父名扬四海,戚瑶知道,不过那都是前朝旧事了。
久受压迫的百姓对地主高官都有天然的仇恨,戚瑶也知道。
她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戚瑶回望众人,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众人到底还是小孩子,竟就在她的气场下,渐渐噤了声。
出来挑事的小姑娘猛地回头,额角碎发飘起,露出一块纹路曲折的疤。
戚瑶眯起眼,忽然想起这人的来历。
许梦婉。
临川许氏早年靠银子捐了个乡官,后来竟凭着歪门邪道,在当地发展成挺大的一户贪官污吏,东窗事发后,清点出的赃物数目一时震惊朝野,还是戚瑶的父亲戚上卿亲自带人去抄的家。
后来许氏男子均当街斩首,女眷受墨刑,发配边关。
原来是这么个陈年旧梁子,怪不得她刚刚如此咄咄逼人。
“过奖。”
戚瑶接住她的话,转身走到一只蒲团前,盘坐下。
她方才研究了许久,这个位置最合她的心意。
许梦婉不依不饶地追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