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午夜梦回的一个个夜晚,会像刺一般刺醒他,会让他的脸上再次覆满冰霜,枯坐至天明。
每一个枯坐的夜晚,那个被塞进后备箱的早晨标哥和周三的话,都会一句又一句在他心尖回荡。
——“大强那小子不对劲,估计是怕了。”
——“标哥,那他会不会坏事啊?”
——“坏事?他也配?走到这个地步再想装好人,也得看警-察允不允许,法官允不允许,阎王爷允不允许!”
——“那——万一一会儿出意外,他没死怎么办?”
——“那就送他去死。不是想当好人吗?那就去下辈子当好人吧。”
他杀了他。
第10章
这是姜黎穿到这个身体的第三天。
这个身体的名字叫黄姚渝,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三女生,个子矮矮的,带着牙套,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脸颊上一粒、两粒青春痘。
脸颊上都是嫩嫩的nai膘,一眼看上去,是一个很乖很乖的高中生。
每天早上一睁眼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学习。
学习、学习、再学习。
在原文男女主高中生涯的暧-昧情愫中,黄姚渝只充当一个背景板的设定。
她是班长,是课代表,是收作业的小组长,是女主体育课的搭档……姜黎在塑造男女主高中地图的剧情时,曾恶趣味地把自己现实生活中的高中生涯代入进去。
永远也写不完的卷子、永远也抄不完的错题、永远也默不完的文言文……夜晚在Cao场上溜圈抓小情侣的德育处主任、凌晨一两点打着手电筒抓电子产品的宿管阿姨、重男轻女看重背景的班主任……三月柔情的樱花道、四月绵延的清明雨、六月勾人的枇杷果……既熟悉又陌生。
倒让姜黎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当然,她是有意让自己埋头于繁忙的高中学业生活中的,因为她一点都不想理系统,也一点都不想管夏舜柯的事。
她一向是个心眼小的,对于夏舜柯毫不留情给她的那一枪,她还耿耿于怀呢!
虽然那一枪打在她身上,她并不感觉到痛,被系统屏蔽了痛感,让她只能感觉到血ye喷涌而出来的声音,但那不代表她一点都不害怕。
子弹在她身体里前进、旋转、炸开的漫长过程,让她每一个走神中不经意想起时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浑身震颤。
夏舜柯那小子也太狠了!
姜黎忍不住恨恨地骂,却又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他被车撞起、抛飞、碾压的画面。
捏着黑水笔的手不由得一怔,她眼眶里慢慢涌起不忍的雾气,她吸了吸鼻子。
光看着就知道——很痛!
姜黎原来也只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没考过驾照,也从来都没直面过那些个血淋淋的场面。
她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生命有时那么脆弱,车子“咯噔——”一下,就能把人撞得肋骨内陷,“咯啦——”一下,就能把人的腿骨碾碎。
车祸之后,系统并没有立刻把她带走,反而让她以灵魂的形态跟着夏舜柯去了医院,跟进了手术室。
看ICU的医生血淋淋得剖开夏舜柯瘦弱的胸膛和腿的全程。
第一层是皮。
第二层是筋膜。
第三层是脂肪。
第四层是肌rou。
最里面是骨还有柔软的内脏。
血淋淋一个人,最后被剖成一块一块的零件,然后再过家家般拼装组合,就成了一个“好”人。
让人害怕,让人后怕。
冲击力极强的几台手术看下来,姜黎直想呕,眼眶里全是生理性的薄泪,她祈求系统赶紧带她走,她不要看下去。
可只得来系统冷冰冰的一问:<这一切不正是你塑造的吗?>
是啊,这一切正是姜黎塑造的,可她只是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纸片人,纸片人车祸受伤、破产死爸,谁会放在心上?
只有那些共情了的读者们会为他哭,为他笑,为他血书求一个被拯救的命运。
真可悲。
姜黎眯着眼这样想着,低着头在完型填空的一个选项上打了一个勾。
“班长,班主任找你。”门口探出一个头叫姜黎。
姜黎一愣,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坐在讲台上的英语周老师,这是一节属于英语的自习课,周老师站在讲台上给上去提问的同学答疑,台下的是自习的同学。
周老师忙里偷闲冲姜黎点了点头:“去吧。”
姜黎点了点头,放下笔起身,迈着无声的步子向办公室走去。
原主黄姚渝着实是个内向的“好学生”,乖小孩一个。
别的同学偷偷摸摸攀比着穿私服的时候,她还是一身灰蓝色的运动校服,下面是一双平平无奇的白色运动鞋,四月天里还穿着长袜。
几乎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裹得严严实实。
姜黎忍不住叹了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