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晚晚无奈地笑了一下,又听到几声敲玻璃的声音,赶紧提着裙摆跑回去了。
她今晚穿了一条大红色绣金线的及地长裙,宽大的裙摆在她小步急快的跑动下撒开如红云,金线绣成的纹路在红云中若隐若现,仿佛金色的凤尾飞在彤云之中。
裴星遥是怎么回到门廊附近,是杜家的哪个员工帮他把自己的车开过来,他是怎么坐到车上,开出杜宅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他满脑子都是她刚才的话,一句又一句地在脑中回响着。
“有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我简直想象不出世间能有谁能代替你在我身边的位置。”
“你真像我的剑。”
“你什么时候改改称呼,叫我一声‘晚晚’?”
他知道自己不该抱有奢望,他能化作人形留在她身边,而且还重生了一次,这已经是天赐的运气了。他不能奢望更多,人生没有那么多运气,他没有那么幸运的。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哪怕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对的,你看,这个世界现在不仅有灵气,有修仙,他是重生的,现在还有个系统在作祟,这不就表明,很多超乎寻常的事情是允许发生的吗?
那么,她有没有可能想起第一世的事情?
想起……他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地并肩作战过,他有没有机会告诉她,曾经那把被她倾尽一切滋养的灵剑,并不是一无所知,她所有的努力,所有为他做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深深地镌刻在灵魂中,轮回了两世,都没有忘掉?
“不……”裴星遥听到理智一点的那个自己迫使自己说话,但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不要乱想,这是你能想的吗?贪心是没有好下场的,贪求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误入歧途的……”
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空调已经不管用了。裴星遥不得不将车窗打开,让大雪过后的森寒夜风灌进来,将他全身沸腾的血ye降温下来,让他几乎鼓胀得要飞上天的心都冷缩,降落下来。
他那几乎沸腾的血ye跟脑子,也才被寒风降温下来。
理智回笼,他终于记得提醒自己:“你别图一时痛快,就害了她。”
最后四个字相当具有杀伤力,终于让他在夜色里缓缓地冷静下来,回复成了平时的裴星遥。
“什么‘晚晚’?你别瞎叫。”他在刀子一般的冬夜寒风里提醒自己,“这是一条不能跨越的线,她还以为你对她只是普通的喜欢呢。她把‘分寸’交给你,她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喊出这个称呼是什么后果?你不清楚吗?这就相当于你那道阻拦感情的闸门,再也关不上了。
泛滥即灾害。
裴星遥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念着。
车子似流星一样划过霓虹璀璨的城市,奔向孤寂的原点。
——
杜晚晚回到花厅里就被尚云乐跟余嘉妮联合起来唠叨了一顿,虽然她是杜家大小姐,但是医生在病人面前的权威不可侵犯,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训,同时喝下了一大碗暖身的汤药,然后被勒令必须先沐浴更衣,泡了个药浴之后,才准许去书房处理事务。
“我听说别的公司总裁董事长什么的,都已经放假了,大家都准备过年了,怎么大小姐你还有这么多事啊?”田思思为她准备着茶点,检查书房里的光线和温度,嘟囔着。“大小姐,你也太忙了,一点享受的时间都没有,健康的人都吃不消啊。别家的千金小姐,别说像你这么大的,就是比你还大十岁的,那也是每天游艇酒会时装周,玩得不亦乐乎的。”
“可她们得问家里人要钱,得有家里人的宠爱才能有钱花,我么,就不用看人脸色啦,别人得看我脸色才行。”杜晚晚伸了个懒腰,在她最喜欢的摇椅上坐下。
“天下没有绝对的自由,不能又享受金钱,又不看别人的脸色,又没有敌人搞破坏。我愿意用忙碌换控制权。”
田思思有些吃惊,平时大小姐很少跟她说这些的:“大小姐,你今天心情很好?”
是吗?杜晚晚想了想,好像是的。
今晚的年会上,刚得知娄一琪的过往时,她非常地难过。为母亲遭遇暗算而辜负了一个天赋极佳的女演员难过,为母亲一着不慎被改变命运轨迹从而害了一个人几乎万劫不复而愧疚,为自己下定决心不放过的复仇行为而纠结。坐车回来的时候,即便那是最奢华的豪车,杜晚晚还是觉得寒风灌进来了,灌进她的骨子里,叫她浑身发冷。
但跟裴星遥聊了一串之后,她又觉得没什么了。
过去的一切不以她的犹豫而转移,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揣测就给母亲、给娄一琪甚至是将来的自己定罪。一切要等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裴星遥都对她有信心,难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剑修永远走在独木桥上,一剑可以救苍生,一剑也可以掀起血雨腥风,还不是看自己剑心如何?
“我觉得我挺好的。”杜晚晚小声说,然后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