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跟随外婆长大,上小学时,学校后面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河,河的两边是一排排杨树,其中有一颗柳树夹在中间,却没有显得特别突兀,倒是十分的显眼、让人眼前一亮。听说,这棵柳树并没有主人,也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存在,又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后来外婆告诉我,柳树不似有些树,种植起来或娇贵,或繁琐,或成活率低,柳树呢,是极易成活的,随便剪一段柳枝,插在土里,只要有足够的温度和shi度,它就能很快的茁壮成长起来。
所以,关于柳树总给人一种纤弱之感的说法,我觉得也未免太“以貌取树”了。撇开别的不提,单是它坚毅的生命力,难道不值得被世人称颂吗?
犹记的小时候,每天放学后,我总喜欢背着书包,拿一根粗绳子在柳树和杨树之间绑一个秋千,坐在两股绳线之间摇摇晃晃……或乘凉、或发呆、或唱一支歌、或背一首诗……偶尔下起雨,还能看到“鱼戏杨柳”的有趣画面。
柳树呢,每次都和我一样,被鱼儿逗的咯咯笑,笑到身子都发颤了还止不住。有时候我会给柳树讲故事,或者把一天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开心的、不开心的,好的或坏的,一股脑儿的全倒进它的耳朵。
每次柳树都扮演着“贴心听众”的角色,时不时的朝我点点头,永远的耐心十足。听:沙!沙!沙!柳枝摇摆的声音--那是她在被我的故事逗的哈哈笑。看:啪……啪!啪!柳叶从枝梢飘落--那是她陪着伤心的我一起掉起了眼泪。
早春时节,积雪还未完全融化,但那并不妨碍我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春风吹在脸上,不禁让我想起了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诗:“沾衣欲shi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虽然此时无雨也无花,但那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倒也是真的不冷、不寒。反而酥酥的、痒痒的,让人想发笑却又不忍躲开。
到了四五月,是柳树开花的日子,白色的柳絮像极了春天送给柳树的发簪,刹那间,把春天装扮的越发柔媚动人了。
这个时候,我是必要把玩一番它的发丝的,而躺在我掌心的那浓密的发丝实在很柔、很长、很绿、让人移不开眼,更不愿意放手了,而柳树,反而宛如少女般娇羞了起来,尤其是那副“对镜贴花黄”的可爱模样,总能引得路人为她驻足,遐想连连……
秋冬季节,柳树的叶子渐渐枯黄、掉落。这时候的我,每每会捡起一把来,捧在手心里默默的流眼泪,有时,我真想问它一句:“失去了叶子,你会痛吗?会孤独吗?我只是个看客,失去的,不过一处风景,尚且如此伤心,那你呢?作为叶子的主人,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想必定痛不欲生吧!”
呵呵,我真傻,柳树是不会说话的啊,但是,我还是读懂了,因为它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了我,无论烈日怎样折磨,也不管雨雪如何欺凌,它始终傲立在原地,挺拔有力,不卑不亢。
渐渐的我明白了,它痛——但它依然在坚持着、等待着、等下一次重聚之时,等下一季重生之刻。它也孤独——但它知道怨念无用,所以,坦然接受。慢慢的,我长大了,我发现记忆中的杨柳树也在长大、改变。
比如,小杨柳在它新芽吐翠时,它长出的叶子不仅小而且短,而等到它一年年长大时,它的叶子也渐渐的变大变长了。
我更可怕的发现,它的身体开始渐渐苍老了,皮肤也越来越粗糙,甚至干裂,摸上去很不舒服,稍有不慎还会刮破手指,但它自己却不以为然,也丝毫不为之感伤。
久而久之,我反而越发觉得它更美了,那是一种真实可爱的美,是超凡脱俗的美。这种美足以使百花羡妒,千草爱慕,不信你看——连鱼儿也认同我的话呢!
“皮枯缘受风霜久,条短为经攀折频。”所以我爱柳树,爱它无私却隐忍的个性,“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所以我爱柳树,爱它简单却坚毅的生命。
雨雪霏霏日,都嫌它老株芳意少,但有什么关系呢?孤独自有孤独的美妙。杨柳依依时,都赞它细腰争妒看来頻,但谁又在乎呢?柳的美,已有春来懂。
听!春风今年又甘为柳树做了裁缝,只为迷恋它那“万条垂下绿丝绦”的风情万种。看!陶潜老翁又醉倒在屋前的柳树下,絮叨着一个又一个老故事。
我想,人不应该也像柳树一样吗?平和待人,低调处事。风光无限时不骄不躁,繁华褪尽时不悲不喜。一生坚守着一个信念,纵使历尽苦难,也终不肯屈服。
现在,记忆中的那棵杨柳树,那条小河早已变成了一排排的楼房,我知道,我再也看不到那棵树,那条河了,再也踏不进那片童年中的乐土了。
我更知道,我是永远的失去它们了,但……也许并没有失去。遗憾的是,儿时的我,尚没有手机,不能去为它拍一张照片以作留念。后来,我找到一些绘画专业的同学,可她们笔下的柳树,却怎么也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
慢慢的,我想通了,我不再为它的消失而伤心,也不再为无法留住它的风采而恼怒,因为只要心在,回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