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被宫里调教规矩的嬷嬷知道,非扎穿我的十根手指头。”柳煦儿舀起一勺豆腐,这一桌菜跟着她在这里等了公主好半晌,热豆腐已经不烫了,豆香十足,入口即化。
安晟面色转冷:“你被扎过?”
“扎过的。”柳煦儿掰指细数:“腰眼儿、手指头,刚进宫的时候经常被扎。”
安晟盯着柳煦儿的双手,那里早已没有了针孔,却能想象到软绵绵的半大丫头含着豆大的泪珠强忍疼痛的画面。
那双手安晟还曾碰过,并不细腻,手心的茧儿昭示着主人吃过多少苦头:“不会有人再敢这么做了。”
柳煦儿偏过头,听着公主温声对她说:“因为你有我。”
一时间,心就像这口豆腐一样绵软,柳煦儿腆着脸笑说:“对,我有公主。”
因为没有筷子,全程都是安晟夹菜给柳煦儿吃。偶尔尝到特别鲜的,柳煦儿会赶紧招呼公主也来上一口,一直到两人用完这顿饭,柳煦儿始终不知道这已经是安晟今晚吃过的第二顿。
吃饱喝足的柳煦儿摸摸肚子:“昭燕公主病好了吗?”
“她的底子差,不是一两天能完全恢复的事情。”安晟倒了一杯菊花茶推到柳煦儿面前,顺手也给自己倒上一杯。
“以前我听晚荧提过,她说昭燕公主隔三岔五就得病,一年到头没几天是不喝药的,真辛苦。”
安晟盯着柳煦儿把茶喝完,这才缓缓抿上一口:“晚荧就是之前差你去端马蹄甘露的宫女吧?”
柳煦儿牢记晚荧的叮嘱,替她在公主面前美言两句:“虽然她的嘴巴没个遮掩,但对我是顶好的。”
安晟对她看人的眼光持谨慎态度:“她不是昭燕宫里的人吗?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就跟我来缀华宫一样。”柳煦儿理所当然道:“我们都是从常欣宫出来的。”
安晟默然,浅浅勾唇:“原来如此。”
用过晚膳,安晟叮嘱柳煦儿回去早点休息,人才刚走没多走,东厢房就又来了人。来敲门的人是林家的下仆,称是受林家小姐所托请她过屋一见。
然而安晟接过那名下仆送出来的一封信,信上落款却是林家家主。
是夜,安晟在林沁雪的房里见到了久候多时的林忠甫。
“老臣,拜见公主殿下。”
呈他揖手躬身一拜,安晟摆手,坐在就近的太师椅上:“左右不是什么正式场面,林大人不必如此大礼。”
林忠甫一脸尴尬,通过女儿的名义借用女儿的闺房将安晟公主请至此处,确实不合礼数,难登台面。安晟支颌看他既不好站又不敢坐:“需要本宫赐座吗?”
林忠甫咬咬牙,厚着脸皮来到另一边坐下:“谢公主赐座。”
在见到安晟之前,林忠甫心中有无数猜想,还有无数难言之隐,可真当见到了她,却不知应当如何先开这个口,尤其当林沁雪将她所知道的事情通过徐氏的口转告他的耳中之后。
“昨日观景台倒塌令公主受惊,臣自知难辞其咎……”
“林老有话不妨直说。”安晟打起呵欠,“本宫病了,实在不想将时间与Jing力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面。”
林忠甫深深看她一眼,重新站起来躬身一拜:“沁雪已经将昨日观景台发生的事情告知予老臣……臣教子无方,臣罪该万死!”
安晟掩着那声呵欠,冷眼看他。
白天徐氏多次求见安晟公主无果,得来那一句回复令林忠甫不得不亲自求见。
安晟为何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昭燕,是因为他清楚知道昭燕的身体状况有多差。若非这些年来皇后耗费各种名贵药材请来各路神医千方百计为她保命,昭燕绝不可能有今时今日的健康。
但实际上这点健康还仅仅只是生命维系的一点表现而己。
倘若当时巧遇林有清和喜眉的柳煦儿没有将事情说出来,倘若安晟没有留下心眼派人调查,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对狗男女为求私利不择手段,竟敢对昭燕公主下毒手。
那日安晟从柳煦儿口中听出端倪,暗中派人去查林有清与喜眉,偶尔发现这两个端不上台面的关系,并意外得知林有清教唆喜眉在赏宴当天趁乱将昭燕推下湖,为的是在第一时间抓住机会跳水救人,通过救命之恩以达接近公主谋求仕途机遇的可能。
喜眉一心为情郎着想,却不知道这个情郎用心之毒,只怕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一旦昭燕出事,必然掀起轩然大波。事情要查,首先查的就是林家。难道喜眉以为她能做到天衣无缝瞒天过海?即便是,难道林有清能保证整个林家不受波及?
林有清是在赌,假如一切按计划实施,他将摇身一变成了公主的救命恩人,非但得到平步青云的机会,他的存在就是林家的一张保命符!
可当初他敢为前程挺而走险,又怎会甘愿被喜眉这样的败笔所牵累?只怕事后林有清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她。
“喜眉在观景台倒塌之后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