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梨也参加了整三年的风波会,对此处也是颇为熟稔。且她行事稳重,江陶倒并不是很担心。
她目送右相家的马车远去,还未曾放下帘子,便有一道雄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许久未见,江小子还是风采依旧啊。”
只见一名身形高大、肌肤呈古铜色的男子手持缰绳跨坐在一匹枣红马上,他剑眉星目,右颊处一道伤疤,平添几分煞气。
这便是威武将军戚永歌,也是戚百休的父亲。
他年轻时是清河候手底下的副将,当年清河候被流矢所伤,若是药物及时,本能从那场残酷的战役中活下来,却因朝堂争斗致使粮草药物迟迟不发,最终伤重难治,逝于茫茫大雪之中。
戚永歌脾气爆,一剑斩了姗姗来迟的粮草官,带着大军撕裂金浮部落的包围圈,以少胜多打出了名声。
受召回京的第一件事不是觐见陛下,而是冲去兵部将年过半百、蝇营狗苟的尚书提了出来,拽到陛下面前,封赏都不要,只求严惩始作俑者,并给予清河候府该有的荣光。
戚将军仗义,江陶孤儿寡母的也多受他庇护,两家年关时节也有走动,完全当了一门外亲在处。
“伯父谬赞,今日可是来看戚百休下场的?”
提及戚百休,戚将军面上也现了笑容,冲着江陶抱了抱拳。“还是江小子会教书,这小子这些天老实了许多,都知道在家临摹字帖了。”
听见自己父亲如此夸赞江陶,原本就是被塞进马车里的戚百休登时就掀了帘子冲着江陶喊,“明明就是他布置一堆狗屁不通的作业,还威胁我……”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在江陶温和的眼神中,戚百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重重地将帘子放了下去。
“哈哈哈,这小子还害羞了。好了,我不耽误你时间,先把这小子送进去。”
江陶点点头,便继续端坐在马车里等人。
她自辰时起便候在这里,前后拢共半个时辰,总算等够了人。
“云鹤,走。”
车驾并入大道,一同前往卞水河边的风波阁。
-
卞水上画舫幢幢,人声鼎沸。
江陶对此早已习惯,面不改色地进了风波阁,将众人的惊叹声抛在身后。
作为蝉联五年魁首的江陶被阁中青衣婢女一路带上二楼,在半开放的雅间里落座。
风波阁二楼是个回字,朝里的一面被打通,以半身栏杆隔开,素白丝绦随江风微微拂动。
七试当中的第一试是乐,不拘什么乐器,只消纵心演奏,自有风波阁聘请的诸多大家评判打分。
今年参加风波会的人依旧不多,除却二楼雅间里去年的前五名,一楼大堂也只稀稀拉拉坐了二三十人。
这其中,还有五人是天书斋的学生。
巳时一刻,青衣婢女捧着一炉香,袅袅娜娜从三楼下来,将绘着奇珍异兽的铜香炉放在大厅正中。
“乐试开始,请江世子起奏。”婢女声音不大,却响彻卞水边,其功夫可见一斑。
众人便将视线落在了正中那个雅间上。
俊秀雅致的少年白玉为冠,身着月白色绕枝对襟袍,侧坐台前,怀抱一把玉弦琵琶。
风波阁一时静了,继而哗然一片。
谁人不知,清河候府世子爷最善箫笛这种丝竹之乐,十二岁一曲《平湖秋月》名动封京城。可今日他竟抱了把琵琶来!
倒不是琵琶上不得台面,而是这举动实在令人费解。明明可以将魁首收入囊中,却偏生要用自己不熟悉的乐器。若是老马失蹄,岂不难捱?
疑惑过后便是后悔,后悔自己今天怎么没去领牌子。那可是赢江世子的机会啊,简直是千载难逢!名声打出去了,难道还怕没有钱财入手吗?
江陶可不管他们如何悔恨懊恼,她低垂眉目,抬手在琵琶上一拨。
铮然若玉石相击,清脆悦耳。
嘈杂的人群霎时屏气凝神,生怕盖过了这一曲。
初起时音较低,听来让人不免觉得风雨欲来,琵琶声断断续续,恍若落在了人们的心尖。
随着修长指节在弦上一抹,曲调猛地拔高,声声递进,若高崖落水,湍急崩裂。众人不由得心尖一颤,胸中竟生出无尽的豪情。
然而越往后曲调越发悲凉,如泣如诉,令人闻之肝肠寸断、潸然泪下。
直到曲调渐渐平和,哀伤不再,众人才渐渐回过神来,复用惊艳的神情望向那坐在栏杆旁的少年。
这当是如何的天才!
箫声动天地,琵琶通鬼神。
莫说是他们这些不过初入乐之一道的普通人了,就算是那些乐器大家,怕也少有能弹出这样恢宏大气曲子的人。
一曲毕,江陶将怀中琵琶递给身后候着的云鹤,而后倾身朝在铜香炉前站定的青衣婢女作揖。
“在下已奏完,劳烦姑娘了。”
“江世子客气,只是分内之事。”青衣女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