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去了后院, 藤萝长廊里坐下,绿荫如帘,紫花悄然绽开。
石桌上放着水果和茶,还有简陋的日记本。
言白修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白大褂, 温润如玉的好脾气。
他先打量着迟意,她Jing神状态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他开口道:“想起楚了没。”
迟意端起水杯,浅浅的抿了一口,“我感觉自己已经走出来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可以平静地接受谢知南的死亡吗?”
迟意手指微微蜷起,被言白修直接的质问给惊住。
青年叹了口气,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镜框,“迟意,你根本就不在乎他是死是活。”
迟意没说话,转过头看向长廊里垂下的藤萝花,小小的紫色和白色,就像谢知南送她的白色长裙,紫色外套。
回国后的她,不再面临战火和恐袭的绝望,迟意确实不在乎谢知南是死是活。只是谢知南如果死了,她一时间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保护自己、替自己抵挡所有苦难了。
信仰的崩塌,带来的不是rou体死亡,是灵魂打击。
如果谢知南不死,她一辈子都将活在对谢知南的臆想中,渴求他的感情、渴求他的庇护、渴求他温柔强大——终此一生,都没办法拥有平等的爱情、温馨的家庭。
甚至,她可能没办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过活余生。
所有的生死,只存于迟意扎根心底的臆想。
本质上谢知南不会属于自己,只是恰好救过自己。
在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她曾经靠着臆想谢知南会保护自己,逃避了慕安的死,逃避了周遭所有人的质问和责难,让她丝毫没有感觉良心不安和沉重愧疚。
与谢知南无关的情绪,都不重要,通通都与自己无关。
因为谢知南一定会相信她,会替她挡下所有责骂和厌恶。所以,自己要开开心心的,不要有任何负担地去喜欢谢知南就好,回报他对自己的保护。
之后在娱乐圈里打拼,迟意隐瞒了身世背景,在片场刻苦努力地学习,不顾流言蜚语,只为离谢知南在进一步,都是为了服从内心的暗示——我喜欢他,我要走到他身边去,我……想嫁给他,让他一辈子都保护我。
她用病态的心理爱了谢知南五年,最好的青春。
所以,当《远渡》剧组赴阿洛塔拍戏,迟意遇到的是七年后的谢知南,战火纷飞里同生共死,迟意担忧又欢喜。
她刻意回避谢知南生命里的脆弱——甚至谢寻北的死,也不过是迟意试图走进谢知南内心的桥梁,她从未真正想拯救谢知南。
臆想中的谢知南应该刀枪不入,是无比强大的,是能为了自己献出生命的。
怎么会是不爱说话、背负痛苦往事的男人???与七年前那个话痨勇敢的年轻人相比,差的太远了。
这样的谢知南还怎么保护自己,怎么能成为她抵抗灾难的庇佑伞!
再说央书惠,迟意是有将她当做朋友的。只是在知道央书惠与谢知南有过婚约后,这虽然打破了她臆想中被守护的爱情,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相反,在面对七年后陌生的谢知南时,因为央书惠的存在,让迟意在感情的臆想中得到了另类满足,三个人的拉扯和无奈,克制又压抑的爱情,多么曲折啊。
为了表现出与央书惠截然不同的感情——
迟意可以固执的不睡觉等谢知南等到天亮;
可以厚着脸皮抱着他说着暧昧的言词;
也可以不顾生死的骑摩托车跨越数百公里去找谢知南;
甚至可以在离别时,声泪俱下的告白,求他一起回国。
不管如何,她都会成为谢知南牵挂一辈子的女子。
迟意曾多少次午夜梦回,为三个人无望的爱情而落泪。
只是,这种感情注定虚妄,源于臆想。
离开了茜思泽恩综合症,迟意对谢知南的看法也不过两个字:真惨。
现在的迟意,感到惊讶的是,她尝试着放下保护伞,心理上独立、放下谢知南这个人,回看过去的人生。
慕安的死,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
茜思泽恩复发的这段时间,脑子受够了苦,所以她才能平静的接受一切原先不能接受的刺激。
也许三年后,五年后,来看如今的种种。
也不过是从今日看待前日苦,只记得确有此事,早不记得当下心情,无须难过,无须愧疚,因为自私的人只要自己过得好。
就足够了。
风吹过翠绿长廊外的花园,吹过湛蓝的湖水,微波荡漾,玫瑰花的香气钻进了藤萝帘帐。
隐秘的光也随着花香落入,照在迟意眸子上。
初夏,真是灿烂的季节。
她做了个决定,要和谢知南彻底了断,告别这五年荒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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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吃完言白修开的抑制药,迟意关了卧室的灯。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