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来了!我叫周文佳,我还以为——”
“走吧。”
话还没说完,就见白镜净直截了当地跨坐在周文佳推着的自行车后座,双手扶着座位,面无表情地命令。
周文佳不是一个身体健壮的人,尤其是这些天吃不好睡不着,上课都总是险些晕倒。但神奇的是,当她绝望地骑上自行车后,发现后座恍若无物,要不是轻轻扯住自己腰间校服的手,还会以为根本没有人。
一想到这个,周文佳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藤山高中的所在地是B市郊区,需要骑一段时间,不过路铺的很平坦,路灯也很亮堂。夏夜凉风吹过带走燥热,路旁的小树虫鸣阵阵。
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解释一下,尽管看起来白镜净并没有什么疑问,但是也可能是心里最近想要说却无人倾诉的窒息感作祟,周文佳轻声讲起自己这段时间的事情。
“我……家里比较穷,我记得小的时候家庭还是挺美满的,虽然没有钱,但是爸爸妈妈工作很努力,都很疼我。之后有一次爸爸跟着朋友投资失败,不仅将积蓄都赔了进去,还欠了别人很多钱。从那之后,爸爸就开始堕落,每天喝酒,不务正业。之后不仅出轨,甚至欠了更多的钱,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就要钱,要不到钱就打妈妈,妈妈每天遍体鳞伤。
“之后爸爸回家越来越少了,但这对于我和妈妈是件好事,虽然常常有催债的找上门来,但也都没有太过为难。我努力学习,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了藤山高中,免除了学杂和生活费后,家里的生活好多了,妈妈也找了份工作,虽然我住校不回家,但是有时还会骑车来给我送好吃的。”
周文佳骑车有些气喘,静谧的夜里除了链条的声音只剩下她有些哀伤的低语。
“高二结束的暑假,我得到了学校的奖学金,和妈妈出门下了馆子。结果散完步天黑刚回到家,就在家门口看到他又来了,手里拎着酒瓶子,满身烟酒味。妈妈让我进屋去,我透过门听到她和爸爸大吵了一架,我想出去和妈妈一起面对那个恶魔,谁知道刚推开门,就听到一声尖叫。”
白镜净看着幽蓝色的天空,星星朦胧间只看得到几颗,就连月亮也不是很明显。
“他把破碎的酒瓶碎片扎进了妈妈的胸口,全都是血,客厅的墙壁,地板,墙上的照片,溅射开来。他好像也被吓到了,夺门而出。我蹲在妈妈身边,颤抖着手叫救护车,但是……”周文佳深深呼了一口气,她的身体有些颤抖,用劲地蹬着自行车,声音中满是回忆的痛苦。
“后来他进了监狱,因为负债,所有亲戚都不理我们了,警察简单帮我处理了妈妈的后事。我记得那天下了雨,我没有带伞,回到家已经天黑了,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一声尖叫——那是我妈妈的尖叫。每一天天黑之后,我妈妈就会出现,重复着那一天的场景,我想要安抚但是完全没有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每一天都这么痛苦。开学后我就用身体原因向学校申请搬出来住了,我舍不得妈妈,但是我……”周文佳难以再说下去了,她带了点哽咽,清了清嗓子,说:“到了。”
自行车停在了一处老旧的居民楼前,周文佳轻车熟路地将自行车锁在门洞中的空隙,转过身有些局促地低着头,脸上还有眼泪的痕迹。
白镜净站在楼前,向上看去。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浓稠的空气纠缠在露出砖块的墙体上,比墙角的蜘蛛网还来的粘腻。
越过周文佳,白镜净径直向楼中去,声控灯艰难地开启,一层一层,终于,她停在了三楼。涂了蓝绿色油漆的防盗门阻拦了她的脚步,昏黄的光摇晃着照亮张贴的彩色小广告和垂下腰的春联,剥落的墙皮细密地洒下灰白的粉末。
周文佳惊诧于她的敏锐,眼中的哀伤却又浓了一分。她上前掏出钥匙,刚插入钥匙孔,就听到屋内传来细微的女声,好像是在和谁吵架。
白镜净也听到了,她耐心等着周文佳颤抖着手推开门,十分有礼貌。
可突然,身后的传来声音,回头看去,对门的人家一个老太太从门缝中露出浑浊的眼睛,白镜净看到她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张黄纸符。她隐讳地看了一眼这里,当和白镜净对视之后,呼吸一窒,瞬间将门关上。
“妈,我回来啦。”
门缓缓打开,狭小的空间映入眼帘。一个束着低马尾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十分瘦弱,她激动地争吵着,伸长手臂好像要把手指到对方脸上去,满是愤怒与激动。她看上去与周文佳有几分相似,只是眼角的皱纹显得很是疲态。
“滚!你滚出去!别来我们家!我没有钱!”女人强硬地说,尽管她的对面空无一人。
“不……你不能,你要是敢伤害佳佳!我和你同归于尽!”
“你个畜生!混蛋!你——”
周文佳显得有些慌乱,她将书包扔到盖着秀气的罩子的沙发上,伸手想要阻止女人。但这明显是徒劳的,她的手径直穿过女人的身体,而女人则完全无视,话语越发嘶厉痛苦。
“妈,不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