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赢了。火光映照下,他一直紧绷的面庞这才放松下来,轻轻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壮硕如山的彭越灰溜溜下场,主帐门帘被掀开,曹容都出来称赞他。
这一夜,军中气氛融洽,除了彭越外,众人都一夜好眠。
直到黎明时分,晨雾中溅起血花,数声惨叫回荡在四野,七八个人头落地,众人才开始意识到自身处于险境。
动手的不是敌人,而是昨晚那个笑容满面、圆胖敦实的曹容曹大将军。原因是他起早出恭,听见那些士兵在说他坏话。
说他无德无能,借着太监头子哥哥的关系来统领全军,根本不能服众。还说他哥曹公公架空了皇帝,胡乱处理政事,是jian佞祸国。
据说当时,曹容笑眯眯在他们身后出声,“哟,在说我呢?”那些人瞬间吓得尿了裤子。也有勇敢一点的,直接叫板,要曹容有本事像林泉一样证明自己。但曹容听了,完全没被激到,依然笑眯眯,道:“我偏不。”
没有多余程序,副将彭越出来,干净利落地斩下了那些人的脑袋。曹容也传话到了军中各部,说是此次杀鸡儆猴,若之后再有人对他不敬,就不只是砍头这样简单了。
军队分部行进,逐渐接近西疆边境。
贺元夕作为校尉,领着八百士兵徒步。他一路沉默,很少说话。想套近乎的什伍长屡次觍着脸凑上前,都没得到什么回应,有些恼羞成怒,开始在背后议论他。
他的身份,上面没有刻意隐瞒,很快就被人知晓了。那些士兵,看他面无表情不说不笑不怒,也不怎么怕他了,直接在他身后不远处惊呼喟叹——
“这家伙竟然是南周的皇子?!南周的皇子来给咱们当校尉?!”
“听说他妈是西南蛮族,你们看见他眼珠子没有,根本不像人,像个畜生!”
“杂种啊!不就是畜生!”
“咱们和南周打仗时死了多少兄弟,这人信得过吗?怕不是jian细卧底,准备把咱往沟里带?”
“干他妈的!这种人凭什么能当校尉!凭什么来管咱们!”
“就是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咱别听他的!”
说着说着,这些乌压压的士兵就和前方的清瘦少年拉出了一段距离,眼神戒备而嫌恶地瞥他,像是怕他脏了自己似的。莫飞在这些人中间,胡子掩住的嘴唇抿得死紧,握着长剑的手掌越来越用力。
贺元夕的脸色也苍白了几分,在微明的晨光中,他长长的睫毛轻颤,有种脆弱的美感。他没有回头,继续沿着山路往前走,然后听见身后的士兵议论得更加过分——
“……不过他长得很标致啊,比林中郎将还好看……”
“是啊,我也没见过比他还俊的后生,听说才十五,那以后长大了还了得……”
“嘁,杂种都长这样,有啥好稀奇。”
“真的?女的也长这样?那要是再跟南周打,老子非得掳几个不可!”
“哟呵,你小子有志向啊!掳几个干啥,带回家啊?”
“带个屁回家!当然是玩两下就弄死啊!”
接着是一片啧啧声和赞叹声。然后话头又转了回去。
“嗐,别想女人了,男的也能玩。”说话的小兵贼眉鼠眼地瞅着前方的少年,“听说这姓贺的在宫里就被公主们玩过了,跟太监侍卫也不干净……”
“Cao!真的?!”旁边的士兵们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真——”说话的小兵正要说下去,却突然噤了声。
众人疑惑回头,正见到他们的少年校尉拨开人群走了过来,眼神冰冷,手中长剑闪着寒光。
“你要干什么?!”口吐秽言的小兵看着朝自己脖子指来的长剑,梗着脖子发抖。
贺元夕并不作答,神情冰冷地挥剑。动作轻灵毫不费力的模样,仿佛只是切断一缕发丝、或者几片树叶。
但闪电般的剑光划过后,围观的人脸上都被溅了血,一个个全都傻眼了,惊惧地看向地面——
那方才一直嚼舌根的小兵的脑袋已经掉了下来,那嘴巴仍张着,似有还没说完的话。
有个老兵站得近,这颗头恰好撞到了他的脚面上,吓得他整个人抖如筛糠。
贺元夕收回沾血的剑,冰凉的目光掠过众人,回答了那人的话:“杀鸡儆猴。”
俨然是曹容的说辞。
军中应有规矩,上行下效理当如此。但众人却不满,将这事添油加醋,告到了曹容面前。
曹容指不出贺元夕的错,没立即下令怎么他,直到进入坞州,到了前线,与西番军打了几个回合没有战果时,才交给他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是军师的策略,擒贼先擒王,让他领兵去偷袭西番主将赤烈金。
以八百不到的兵力,对阵敌方的十万大军。
第74章
战事发生在坞州西部边境线上。驻守坞州的是裴邕老将军,正率七万大军在南线与西番的扒初太子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