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毅喘着粗气,睁大眼望着那匣子,“公主您这是?”
萧宝菱几步走到他面前,把匣子盖打开,露出一块绿玉压着的一小叠银票来,一边递给他一边道:“给孩子们多买点rou吃,可以吗?”
她宫中多是金银珠宝,不便携带,银票很少,怕出门在外会有什么需求,便带了出来。
仁济坊的灾民们是大人,能够吃稀粥,挖野菜就很好了。慈幼院的孩子们却还小,在长身体,容易饿,他们中有的那皮包骨头的样子,实在让人看得心酸。
肃州饥荒,牲畜也饿病而死,但皇城总归是有正常的rou市的。路有冻死骨的时候,朱门也有酒rou臭,那就说明,只要有钱,还是能够买到rou。
朝廷拨款是因为什么不够,萧宝菱懒得去深究,就这样简单粗暴地把她自己的钱都拿出来好了。哪怕只能用一阵子也行。
魏毅惊呆了,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接过木匣子的手都在微微哆嗦,说话也结巴了:“可、可以!谢谢、谢长公主!”
萧宝菱笑了笑。
魏毅后退两步,差点没门槛绊倒,但没去在意,站稳了就给面前少女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下官替孩子们谢谢长公主!祝、祝您,长命百岁!”
魏毅当初也是考了进士科才当上官的,这会儿却竟找不出更加合适得体的话来说。
但这祝福却恰巧合了萧宝菱心意。她见面前官员是真的在高兴,笑得更放心了些,“没关系,你们把这钱用好就行。”
萧宝菱不打算再进屋了,道:“我要走了,不用送我,您回去忙吧。”
魏毅愣了愣道:“是。”
虽然觉得不送不妥,但萧宝菱语气淡淡的模样看着实在不容辩驳,而且他也急着回去把这些银票先锁好,便又行了个礼然后就转身回屋了。
屋里,忙完事情的小厮和暂时不肯去睡觉的孩子们一直缩在墙边偷偷看着门外的他们。这时见魏毅回去,忙不迭凑上去,瞅着那匣子问:“大人大人!公主给了您什么宝贝?!”
魏毅左手把匣子搂在怀里,右手松握成拳敲了下那小厮的脑门,“宝贝你个头!”然后转向孩子们,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道:“小家伙们!你们明天也有rou吃了!!”
“啊?”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议论开来,终于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一个个喜悦得跟出笼的鸟儿似的,有的都忍不住蹦蹦跳跳起来,嘴里兴奋地嚷嚷:“太好啦!太好啦!明天也有rou吃啦!”
那个被萧宝菱第一个亲自洗了小手的女孩也高兴坏了,蹬蹬蹬跑到大门边,没跨过那有她半截小腿高的门槛,就扒着门框冲萧宝菱喊道:“谢谢长公主姐姐!”
小女孩声音细弱,这一嗓子却是用足了力气,后面的孩子们全听到了,安静一瞬后,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也伸长了脖子对她喊:“谢谢长公主姐姐!”
这动静,跟大型合唱团似的,一时间四野都是回声。
一旁的小厮吓得连忙去捂孩子们的嘴巴:“不许瞎叫!”但孩子们高兴坏了窜来窜去,根本捂不住。
萧宝菱笑看着屋内的热闹,轻轻地对他们挥了挥手。
魏毅和小厮们把那群孩子往里屋推,“快快快,天黑了,去洗脸睡觉,明天还要学写字呢。”
周围又寂静下来。
外面天黑透了,远处荒草中有虫鸣声响起。
“公主!”朝颜提了个灯笼出来,快步往萧宝菱身边走。
温夕山则拿了把干草和车夫一起喂马。很快就弄好了,他望向萧宝菱道:“公主,可以走了。”
“嗯。”萧宝菱呼了口气,提步往马车走去。
心想着回宫以后,她要好好泡个热水澡。
然而,就在朝颜把灯笼放好后扶她上车时,忽然间,萧宝菱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跟站在木屋门外的白衣少年对上了目光。
林泉双手背在身后,远远地看着萧宝菱。方才一幕一幕,全落在了他眼睛里。
四目相对,他下意识移开视线,仰头望天。
天空是深得发黑的墨蓝,一轮明黄的圆月正从山那边升起。
萧宝菱见了林泉,脸上笑意散去,一颗心又不自主地下沉了些。犹豫了会儿,她拿了一盏灯笼,对朝颜和温夕山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好。”
兄妹两人自然没有异议,应声后就站在马车旁目送她走过去。
夜色中。
林泉余光见少女提着灯笼朝自己一步步走来,不知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相互握紧,眼睛依然望着深蓝的夜空。
“林泉。我们谈谈吧。”
萧宝菱终于走到了少年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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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是唐朝杜甫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