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根没有睡着。
关在笼子里,怎么可能轻易睡得着呢。不过是从一个夜熬到另一个夜,这日子永不见天光,没有尽头。
但这点清醒,倒是让她意外发现了一个秘密。
——廖海平白天不见人影,派人寸步不离的看着她。这是在耗她,剥夺自由,等她自己服输。但夜里他却孤身前来,好像只为趁她睡着,说上一两句体己话似的。
姜素莹细细寻思起刚才廖海平的举动,突然有了新的感悟。
她先前觉得廖二爷是没有心的。毕竟人若是有心,就有短处,而廖海平是钢筋铁骨。
但眼下看,似乎不全是这样的。
夜不是纯然的黑了。
麻木多日的姜素莹突然兴奋起来,心脏怦然作响。她瞧见一点亮光,影影绰绰,却又好像能通往逃生的路。
第26章 笼中(3) “从来如此,便对么?”……
夜深, 万籁俱寂。
本是应该酣睡的时间,日租界的一处豪华住所内,却正在举办一场豪华盛宴。
美食成山、酒ye成海, 人挨着人坐着, 袍衫上都沁出汗。临时搭就的圆形舞台上, 一束光往下照。百乐汇的小玫瑰挽着貂皮披肩唱起《教我如何不想她》,歌如其名,旖旎艳丽。
屋内都是文明绅士, 人手一支香烟,呛到快要把房子给点着。小玫瑰被熏得一把甜嗓发涩, 刺刺拉拉带出些哑意。台下众人喝得东倒西歪, 与其说是在听歌,不如说是在打量她露出来的半对□□。
今天正是廖海平四叔搬来新居之后, 暖宅的大日子。
这位廖四老爷先前名声狼藉, 人人避之不及。结果去了趟关外, 回来时突然摇身一变、春风得意起来, 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为此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士今日都特意露面,都想过来探探虚实,看看能不能从这热乎的锅里捞上一筷子。
四叔坐在宴席当中的位置, 耳朵里听着连绵不绝的马屁,眼睛都要飘到眉毛上面去:当初屁滚尿流逃出京师的时候, 哪能想到会有今天这般造化。
靠的都是他脑瓜子机灵,是天意!
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瓜子皮稀稀拉拉磕了一地。临到半夜时,门口突然来了一辆汽车。下人在主人耳朵边嘀咕了一阵子,廖四老爷的酒登时醒了,吓得赶紧站起身来, 一溜小跑着去门外迎接。
他先前竟然不知道,他的贵人从奉先过来了!
那不速之客打车上下来,长相很有点不上档次。两只眼睛分的极开,一张马脸瘦骨嶙峋。他边走边摘皮手套,见着廖四老爷,从嗓子眼里咕哝了一句:“好久不见,廖桑。”
话音含混,声调崎岖极了。
四叔心里打鼓,面上谄媚的笑了,露出一口新镶的大金牙:“高桥先生,欢迎!大老远的,还麻烦您跑一趟。早告诉我,我一定派人去接了。屋里正热闹,要不要进去小酌一杯?”
高桥没有在正厅里饮酒的打算。
他Cao起一口奇异的汉话,又讲了几句。四叔没听懂,但是会看人眼色,马上吩咐人安排一个清净单间,专门为贵人架起打花札的桌子。
——高桥这人爱打花札牌,早在奉先他就知道了,为此还专门学了一手。
电灯亮的人心发慌,照得桌上八张场牌闪光。纸面上又是梅上莺、又是藤上短册的,花花绿绿,热闹极了。
四叔捏着手牌,拿不准对面手头是什么套路,更搞不清高桥此番的来意,于是一张也不敢出。犹豫好半晌,眼见对方有些不耐烦了,他只好准备放张菊上酒下去。
牌还没落定,那姓高桥的却突然开口:“你有侄子?”
这句没头没脑的说辞吓得四叔一哆嗦,手里的牌都发抖。他反应了半晌,连忙应道:“是,是。是有个侄子,叫廖海平。”
“他行,刘桑不行。”
四叔简直对这套发言迷惑了:“谁行谁不行?刘桑,您是说刘长生么?他怎么了?”
“给了他枪,没打赢廖海平。你的侄子可以。”
对方一句汉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四叔一品,明白了。
先前城里闹乱子,刘老板背后有靠山,又是沉船又是打枪,最后还是没能干过廖海平。合着这事落进了高桥耳朵里,让刘长生成了弃子。贵人这看上廖海平了,想换个人合作。
四老爷的良心一向十分有限,是非常不惮于把亲人推出去的。
可廖海平毕竟是正房生的,是廖家下一辈的独苗,又是一只疯狗。于是四叔把手牌撂下,摸了一把胡子,谨慎的笑道:“我侄子打架可以,但是小时候摔过跤,脑子不成。他要是发起疯,怕会坏了您的大事的。”
“他要钱,我有。”
“不是钱的问题——我刚说了,我那侄子有毛病,就爱和银子过不去。先前我去劝过一遭,结果一下子就谈崩了。您瞧瞧,就连今天暖宅他都没来呢,这是生了我的气了。”四叔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