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秦耐心告罄,“如果连这些都不能坦白,恕本侯不能继续谈下去,来人,送客。”
他直白又粗犷,隐隐还带些匪气,曾玄见过无数人,一度也觉得宋榷脾气鬼怪难以招架,但是现在看来,如萧九秦这般油盐不进的才是真难对付。
他们二人自进来还未来得及张口,萧九秦就堵了二人的嘴,而且先下手为强,将自己的砝码给摆得明明白白。
眼看着奴仆就要送客,曾玄扯住脸黑如墨的宋榷,自己则朝萧九秦躬腰,“侯爷,还请给些机会,容下官解释一二。”
萧九秦看着他,半天才点头,“说吧。”
曾玄拿出想好的措辞,“柏大人来信后,霄阳府便即刻发兵,一路上不曾有半分迟疑,但是侯爷也知,永州府的匪患,只要有心人查上一查,都会知道不好应付,遂下官一早准备了伏火雷,做了最坏的打算。”
“至于那方粤,说到底是下官的错,那日将其抓住后下官审过一次,因着从前有些旧仇,便……言语激烈了些,没想到……那人胆小又容易多想,一时没看住便叫他寻了短见……”
“是吗?”萧九秦眸中仍有犹疑。
曾玄点头,“下官岂敢有半分欺瞒,侯爷若是不信,自是可以派人审问,当日种种皆入人眼,下官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做不到瞒天过海。”
他自始至终镇定,言语也无甚错漏,萧九秦听到他说可叫他亲自审问时心里便明白,曾玄今日来之前应当是将一切安排好了,所谓任由他查探,其实就是早早做好准备。
查也查不出什么纰漏,根本就是不怕他查。
“柏砚当日在方府,你叫人用伏火雷,且猛攻,在此之前未与柏砚联络……”萧九秦眸子沉凝,这会儿显露出骇人的戾气,“谋害朝廷命官,你一个小小同知,好大的胆子。”
“侯爷,下官……”
“侯爷就是这样胡乱给人扣帽子的?!”宋榷忽然打断曾玄的话,他迎上萧九秦的目光,“方才被人抢了话。猛攻方府,用伏火雷的,是我的命令,曾玄他不过一个小小同知,除了听我的命令之外哪里敢决定这等大事。”
“宋……”曾玄喊他,结果宋榷凶得很,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不过是我宋府的家臣,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
萧九秦静静看着二人,半晌轻笑了下,“竟不知,宋知府与曾大人……如此情谊。”
“情谊”二人摆明了是将二人之间的暧昧点破,曾玄脸色有些难看,宋榷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像是根本不怕萧九秦似的,往主院的方向看了眼,“我以为侯爷也应当懂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萧九秦听过关于宋榷的谣言,那时觉得荒诞无稽,可现在看他那张脸,似乎谣言并非空xue来风。
“单只拿今日之事便看得出,侯爷是将柏大人放在心上的,与其说是因公务程序不当,不如说是因柏大人受伤侯爷才会如此动怒……”宋榷抿了口茶,“实话说,曾玄是我的人,侯爷若有什么不快,尽可找我。”
方才还将人粗鲁地拖拽,这会儿又护犊子起来,萧九秦对此只敷衍地瞥了一眼。
曾玄站在一边,亦是尴尬难言。
三人半天下来没多少有价值的话,直到侍女忽然进来给萧九秦递话,说柏砚醒了在找他。
萧九秦将曾玄二人一扔就走了,待他身影消失,宋榷又吩咐侍女添水。
曾玄忍了许久还是开口,“大人,今日本与你没有任何干系,您缘何要来掺一脚,平津侯与柏大人不是好相与的,本就是烂摊子,您何必……”
宋榷起身走过来,曾玄声音越发低,到最后消失在二人唇齿间。
不得不说,宋榷实在是脾气古怪之人,曾玄与他多年相处,如今只觉得一日又一日的看不懂他,尤其……二人如今关系成谜。
“唔……”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宋榷不管不顾,但曾玄还是要脸的,他好不容易将人推开,反被捉住在颈项处狠狠咬了一口。
曾玄轻嘶了口气,宋榷又凑近亲了亲,权做安抚。
这样一来,曾玄就是有再多的怒气都无处抒发,许多时候他能对自己狠心,但偏偏对宋榷束手无策。
“说吧,若是今日我不在,你打算和他们说什么?”宋榷只比曾玄晚出发半日,但是没想到等到他到的时候方粤已经死了。
虽然不理公务多年,但是宋榷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此次永州府表面只是一滩臭水,实则底下深逾千尺,方粤、过云寨、曾玄等人皆是被拿来挡刀的,平津侯态度失度想必也是对此知道得大差不差。
宋榷无意逼曾玄,但是他们二人都知道,平津侯也是开罪不起的,若百般欺瞒,最后怕是只能将事情闹大,因为看着萧九秦的意思,似乎不能善了。
“只是……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平津侯的意思,似乎伤了柏大人才是最叫他在意的,”曾玄慢悠悠开口,宋榷一愣,那么一想,似乎有些地方就有迹可循了。
二人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