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化的时候,众人安静地坐在等候室里,黎妙望着远处的烟尘,眼神恍惚。
萧寒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黎妙回头看他,摇了摇头。
按照规矩,火化之后,工作人员询问是否需要将生前的物件放进骨灰盒里,黎煜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金戒指——是结婚戒指,戒指表面的磨损程度相当严重,缠着几圈红色的细线,颜色并不鲜亮,看起来有些年月了。
黎煜闭了闭眼,将戒指放了进去。
黎曼走到黎妙面前,拿出一枚吊坠递到她面前——正是黎妙送给nainai的那枚白玉莲花坠,雪白的坠身显得有点刺眼。
“nainai说她想把这个带着,”黎曼说,“你来放吧。”
黎妙反应迟缓地拿起来,面对骨灰盒里鲜红的绸缎,她捏着吊坠,近乎虔诚地放进盒内,就如同她第一次为nainai戴上时的那样。
公墓位于一座山上,从殡仪馆出来还要徒步走一段。山路铺设着青石台阶,修葺得干净整齐,不过天冷路滑,上山时,萧寒半张着胳膊护在黎妙身后。
许是因为身在山中,寒风的呼啸声立体环绕在耳边,啸出刺穿耳膜的喊声,云层黑压压,身在山中,仿佛抬手就能碰到天。
萧寒倾身伏在她耳边轻声:“会冷吗?”
黎妙摇头。
由于是夫妻二人合葬同一墓xue,位置倒是不用特意挑选,众人在半山腰一处新刻过字的碑前伫立。
nainai生前交代不愿太隆重,所以跟来的也只有几名近亲属,待下葬后,众人各自肃穆而立,最后与逝者说说话流流泪以寄哀思。
亲人从此长眠地下,活着的人低下的头总还是要抬起来向前看的。
黎妙歪着头,神色落寞地望着墓碑上nainai的黑白照片,笑容安详,又那么怆然。
萧寒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对nainai说了什么,但她的唇没有动过。
天色一直不好,渐渐飘起了细密的小雨,等一切安顿妥当,黎煜便唤着大家尽快下山。
“我们回去吧?”萧寒朝她伸出手。
黎妙摇头,“我想再待一会。”
他缓缓蹙起了眉头,安静地站在她旁边没说话。
黎曼喊了一声,见黎妙没反应,萧寒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走过来问:“你俩怎么回事?”
黎妙轻声说:“你们先走吧,我不想走。”
黎曼额角一跳,耐着性子说:“这鬼天气,待在这不安全。”
黎妙不吭声。
“快回去了。”黎曼拉了她一把,结果却没拉动。
她拂去黎曼的手,默不作声地在石碑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气得黎曼七窍生烟。
“黎妙你又发什么神经,这是能多待的地方吗?你想留在山上和孤魂野鬼作伴啊?你……”
眼看着黎曼开始上火,萧寒连忙拦下,“大姐别急,要不你们先回去。既然她不想走,我陪她再待一会,一定把她平安送回家。”
“你……”黎曼无力地扶额埋怨道,“你就惯着她吧。”
“那我们走了,你们别留太晚,多少忌讳点。她要是实在别扭不肯走,直接找个棒槌打晕了拖走!一天天的不能让人省点心。”黎曼凶巴巴的,明明是跟萧寒说,但话里话外还是说给黎妙听。
萧寒点头答应,目送黎曼一行人往下山的方向去了,这才低头看向脚边蜷成一团的人。
他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围巾,弯腰缠在她脖子上,在她旁边坐下。
“想干什么呢?”
黎妙歪头靠在了冰凉的墓碑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遥远的山影,突兀地问:“萧寒,你说人为了什么活着呢?”
萧寒心里“咯噔”一下,他觉得如果一个普通人开始思考哲学问题追本溯源,思考人生的意义,那这人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就是正处于痛苦漩涡的中心。
对于黎妙,他比较倾向后者。
如果她只是随便问问,他大可以信口拈来,但她不是,萧寒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让救命的浮木不被旋涡卷翻。
“为了自己,也为了爱的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轻轻地说,“意义不是谁赋予你的,需要你自己去寻。”
黎妙偏头看看他,复又垂下眼,缄默不语。
萧寒知道她心里乱,没有继续追问。
他们上山时还是午后,不知不觉已快至黄昏时刻了,原本Yin沉的天也越来越昏暗,山上的温度更是比寻常地方低上几度,细细的雨丝从没停过,冷冽的风裹挟着冰碴毫不留情地往人脸上刮,稍微蹭一下都生疼。
刚开始萧寒还帮她挡着,但眼看天气恶劣待不下去,他甚至开始考虑黎曼说把她打晕的可能性了。
谁知黎妙却意外地动了动,手撑着地想站起来,结果腿僵硬得动不了。
萧寒连忙起身,弯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回去吗?”
黎妙借他的支撑站着,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直线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