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清偶回京之时,年少不懂事从茶馆里头捎了关于自己的话本子回家,刚翻几页就被这上京城百姓的想象力惊呆了,当下就命人将写书的人叫来,“交流”了一番。
次日,还被文正公喊道学宫里头,当着那群探头探脑的小番薯的面就此事教训了一通。后来想想,若是那时自己不多看一眼,自己在百姓眼里兴许当真成了三头六臂,十步杀一人的神仙。
本以为当初已经杀鸡儆猴,不过如今看着许清徽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应该做绝一点,干脆全一把火烧了。
“赤月也不是什么善茬,在下第一次同它见面时还不晓得事儿,一人站在它尾巴后边,手还没挨上它一根毛,就直接一蹬脚冲在下踹过来。”
许清徽看到沈岱清边说,边提起嘴角笑了一下,自嘲中带着无奈。
她从前一直以为沈岱清就是个别人话里无战不胜,年少成名的将军,像个远在天边不可及的战神。如今看来,再如何骁勇善战,归根到底也是个有血有rou人。
虽然她与沈岱清还未相熟,那些性情大变的传闻也还不知真伪,不过至少现在,面前的人像个活生生的人,让人似乎可以接近。
“那沈大人躲开了吗?”许清徽接着问。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到沈岱清听完她说的话时,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下垂了一些。
“没有。”声音有些闷闷的,有些无奈地看着许清徽笑了笑,“还留了疤。”
许清徽脸上淡淡的笑都绽开了,手微掩住嘴,笑声清甜。
让他不由想起岭南的荔枝,刚从冷水里捞出,冰封住了甜腻,催出了清新的甜。
马步子大,走到宫门时间并没有太久。
“多谢沈大人。”许清徽借着沈岱清的力,从马上下来,沈岱清应当是担心自己的脚上的伤,将她放下时还轻手轻脚的的,等她站稳了,便将虚扶着的手背到身后,往后退了几步。
许清徽矮身行礼,牵着夏月的手,慢慢走进马车。
“清徽小姐。”
许清徽闻声掀开马车的帷帐,往外看,正看到沈岱清骑马行至她的窗户跟前,说:“小姐脚上的伤已有些日子了,近来还是在家好生修养,免得落下病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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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徽坐着马车回到府里的时候,正是午休的时候,她有些昏昏欲睡地从马车上下来,半眯着眼走进院子,拐过壁影走进主堂。
平时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休息,主堂都无人,而此时却非如此。不仅父亲和母亲坐在主堂等着她,连前些日子派遣出京的许桢之都回来了。
“徽儿。”许桢之瞧见走进来的许清徽,用指尖狠狠揉了揉眉间,将舟车劳累的疲惫散去,笑着唤许清徽过来。
许清徽顺着许桢之的手踱步过来,挨着大哥在旁边坐下,问:“大哥,你不是去岭南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许清徽收起袖子,给许桢之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大哥时,正可以清晰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
许桢之接过许清徽手里的茶,稍饮一口清茶,怜爱地看着许清徽说:“我若是再晚一些回来,就要去那位相国公府里才见得到我的妹妹了。”说完用手轻柔地摸了摸许清徽的头。
“徽儿。”许蔺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同徽儿说了什么吗?”
许清徽将方才椒房殿中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同父亲说了,包括那盒被她回绝的老参以及皇后娘娘说的话。
“大人,这龙纹老参恐怕不是什么赏赐……”许夫人担忧地看向身旁的许蔺。
南蛮猖獗,宫里头的老参不多了?皇后的话里的意思,有心之人便能看得出,更何况是朝堂之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许蔺。只是他没有想到,圣上不仅回绝自己,还将手伸到了女儿这边,如此拐弯抹角地威胁。
“徽儿。”
“父亲!”
许清徽和许蔺同时开口,许蔺示意许清徽先说。
“父亲,圣上应当不会轻易打消这个念头,连父亲进宫进谏都不松口,再加上龙纹老参一世。”许清徽顿了顿,接着说,“女儿斗胆猜测,若是我未顺圣意嫁入沈家,恐会给许家带来杀身之祸。”
许清徽一闭眼,那梦中空洞又漆黑的家就会顺着思绪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不知道这个梦会不会像之前嫁给沈岱清的梦一样实现,但是她却不敢去赌,这一赌,就是将许家上下的命作为筹码。
“父亲说愿以一身官服来换女儿的自由,可是,若是父亲当真降为了白衣,女儿才是当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父亲。”许清徽贝齿咬在唇瓣上,微吸一口气,“女儿愿嫁与沈大人。”
许蔺是第二次听到女儿说这句话,可是这一回,他却没有愤然起身,而只是留下悠长的叹息。叹息女儿的前路,也叹息自己,就算是为了大梁付出了大半辈子,辅佐了两代君王,如今也仍是敌不过天子之威,甚至连女儿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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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徽在离开椒房殿的第二天收到了盖着皇帝私印的贴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