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老大一个的副将这会居然有些扭捏起来,手挠了挠后脑,才无奈地说:“方才宫里头送东西来……”
沈岱清端着药碗,轻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是易阳公主送来的药包香囊,说宫宴之前有个小宴,就圣上和她们母女俩,问将军是否……”刘汉的声儿越说越小,觉得自己说有些不大好意思。
就是刘汉一个大老粗也晓得公主这话后头的意思,他家将军出征前可是从小养在上京的五陵年少,yin诗话风月,岂会听不明白这后头的意思。
只不过落花有意,这流水似乎不大有情。
沈岱清闻言,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抬起眸子看了过去,而后猛地仰头将那浓黑的药汤灌进嘴里,喉头上下滚着。搁下药碗,剑眉轻蹙起来,眼神里带着些不大好看的情绪,也不知是被药汤苦到了,还是不耐于话里的种种。
帐子里谁也没说话,只听见外头练兵剑戟相撞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换班士兵的号子声,在无声的军帐里荡开。
良久,座上那人微合眼,道:“刘汉。若是改日公主再来,就同她说小宴不去了,免得病气过给公主。”
“还有这香囊也不必了,让公主留给该给的人吧,沈某承不起此情。”
沈岱清的语气带着懒洋洋的睡意,轻眯着的眼里却冷测测的,嘴里的话也十分冰冷。
刘汉像是早就晓得似的,把桌上绣着Jing致花纹的香囊收起来。易阳公主府里的人,在自家将军还未到上京时就每日候在北大营,就为了把东西给沈岱清。
可惜啊……流水非无情,只是情却不是给落花的。那满腔渊渊的情意,都给了心里的那轮皎月,满满当当又无声无息。
刘汉作揖,刚想退下去,就听到沈岱清说了一声。
“刘汉,今日先回沈府罢。”
半倚在椅背上的沈岱清,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不过却不似方才那般凌厉,浅色的眸子反倒像蒙了一层雾,烟烟袅袅有些看不清楚里头的情绪。
“是,将军。”刘汉边回,边从帐子里退出去。
座上那人的眸子往帐子口看,眼神仿佛穿过了万里沙场,穿过遥远的岁月,落在一人身上,轻柔又眷恋如月影绰绰。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上下唇瓣相接,最终也没能说出,只剩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三章
出了主城后,商贩的叫卖声,人群的喧嚣,都慢慢淡了,一起没入城郊的滚滚尘土里,飘向远方。
帷帐随着山风轻轻拂动,许清徽靠在马车的窗棱上,微微往外头瞥去。今日应当是个大雾天,过了晌午这层雾气都还未完全散开,笼在这条西行古道上,再加上城郊多山,这雾气越发重了。马夫不敢心急,只能驾着马慢慢地在这路上行着。
幸得之前在宴晌楼时她多问了一句,这才从跑堂的嘴里晓得了掌柜的霍娘子到哪去了,于是回府将夏月支开了会儿,自个跑城郊来了。许清徽瞧着按着架势,一时半会也到不了,便想着微合眼休憩一会。
忽地,前头好似有些动静正在慢慢地靠近。许清徽侧耳凝神听着,那是一阵马蹄急促的踢踏声,穿过雾气往这边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车子就猛地往前倒去,幸得方才手稍稍把住了窗子,不然这会儿定引得她整个人差点撞上车壁上去。
车檐上挂着的铜铃随着马车的跌宕,相互撞在一块,如水击玉石,清脆透亮,伴着马蹄踩在黄土上的声音,和马儿的响鼻声,在这一片静谧中荡开来。
许清徽抚着胸脯缓了缓神,轻声问道:“陈叔,外头是怎么回事啊?”
马夫刚把车子停下来,整个人汗涔涔的,闻声赶紧从车辕上下来,快步走到马车窗边回道:“回小姐,奴才没驾好马车让小姐受惊了,请小姐恕罪。”
许清徽探头往外头瞧去,只见自己这Jing巧的小马车,硬生生地冲到人家跟前,就差撞上去了。要不是对面驾马的人扯着缰绳硬生生地掉了个头,这会还不知是什么场面呢!
“许叔,下次多注意些罢。”许清徽有些轻皱着眉说道。
说罢,她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行至对面的大马跟前,微瞥了一眼马上的高大男子,而后施施然福礼:“将军,小女许清徽,多有得罪。”
马上的批甲男子闻言眼神一动,似乎有些吃惊她怎么知晓车上那人的身份。从马上翻身下来,抱拳回礼道:“将军无事。是我行马过急冲撞了小姐。”
许清徽站起身子,微微一颔首。
她在马车里头,原也不想下车。只是方才从窗子那看到了对面的马车。车子高大Jing致,瞧着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车子,再加上拉车的马高足俊逸,不是这江南京都有的马种,只有边疆塞上的肥美水草才养得出如此良马。如今下车瞧见驾马的批甲之人,心里也大致晓得了些对面的身份。
许清徽乘着许府的车子,上头刻的飞禽异兽,是朝臣之家特制。若是这会不下车来相拜,倒是有失礼节,这才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