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术法本身就透着邪门, 是公认的禁术,而且施加起来十分困难。
先不管复杂到头晕眼花的结界印痕, 千刀万剐咒是为数不多的通过法阵Cao控的术法,凝练一个法阵所需的真气浩如烟海, 可以瞬间榨干一个普通金丹修士全身的真气。
沈喑记得,当时师父严重警告弟子们:“真气枯竭之时, 若不能及时切断自己与法阵的联系,很有可能受到反噬, 筋脉尽毁而死。”
最令人咋舌的是,千刀万剐咒是一个镜像法术。它需要施咒者以亲身试,在自己的手心留下千刀万剐的痕迹, 用鲜血祭出法阵,再通过镜像效果反射到中咒之人的全身,典型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亲身越痛,咒术越强。
师父的话犹言在耳,沈喑的后背惊起栗粒:
“它最绝妙和最残忍的特点都在这里,施咒者也会痛,伤人者自伤,但他能够通过自己的手心,清清楚楚感受到中咒之人的痛苦是哪一种层次的痛,这种直观的疼痛对复仇心切之人来说最为快慰。”
越痛,就越痛快。
段嚣会觉得痛快吗?
沈喑忽然想到一点,难不成,段嚣跟这两个人还有别的深仇大恨?
那么,那些三番五次缠绕作祟的梦魇,是不是也跟这些仇恨有关?沈喑大概知道,段嚣心里是有恨的,这些恨意也是导致他黑化的重要因素。
但他不太清楚这些恨意具体是从何而来,如果沈喑没有猜错,真的跟这两个守卫有关,今天可能是解开段嚣的心结的重要时机。
等那些幽暗痛苦的心结一个一个打开,等仇怨得以昭雪,段嚣是不是就能活得轻松一点了,沈喑忽然明了,解怨释结,才是阻止段嚣黑化的关键因素。
日头将要沉下去了,西斜的光线在沈喑茫然无措的脸上留下大片Yin影。
他一定要拯救段嚣,然而要将仇恨从他心中连根拔起,谈何容易。仇怨是经年垒砌而成,那孩子把自己跟怨气锁在一起,受的伤吃的苦,哪是一朝一夕能够平复。
不容易又怎样?
夜色更替之时,他的眼神不再慌乱,星眸闪烁,只要一想到段嚣还有机会变好,心就跳的很快,人也有了动力。
沈喑也没太懂自己这种心态,好像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坚定地,要做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以前读书,考大学,学医,再考研,接续学医,未来从事医生职业,因为家里世代从医而已。他并不讨厌医学,甚至很有学习天赋,但总是陷入迷茫,总觉得那不是自己,学医不是自己的事,却不知道真的自己在那里,喜欢做什么。
而现在,拯救段嚣,不受任何逼迫,他就是想这样做而已。
沈喑不得不正面审视自己,他以后要做的事,都与剧情的胁迫没有关系了。此刻他完全能够一走了之,那么后来段嚣黑化与否,都不妨碍他搭个安静的院落就地归隐,种菜养花,过上天然无公害的日子。
但他不想离开了,想跟段嚣并肩站在一起。
沈喑凝神,仔细观察那两个守卫,企图找出一点前仇旧恨的蛛丝马迹。
那两个守卫脸色青紫,在地上蜷缩打滚,细密的血点从皮肤上冒出来,他们因为撕心裂肺的痛楚,喊到喉咙撕裂呕血,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绝望中,一个守卫像从梦魇中惊醒一样,一把抓住另一个守卫战栗的手臂,半坐起来,另一只手指着段嚣,手指的骨节已经被咒术碎为齑粉,他没办法抬起手指,只能那么不lun不类地伸着手。
他脸上带着活见鬼的惊恐,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但发不出声音,沈喑试着辨认他的口型,从他的口型中只能隐约看出几个似是而非的词:
“他们,吞龙焱,坠崖,还活着。”
段嚣眯着眼,也看懂了他的口型,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眉宇间的邪气愈加浓重,沈喑就那么盯着这样的他,像入魔一样,挪不开眼。
“吞龙焱?我倒把那次暗杀忘了,很好,正好一起清算。”
“我很好奇,人心是什么颜色?”
段嚣靠近他们,用利刃剖开那人的胸腔,又小心翼翼地,不能割断心脉,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了。鲜红的血ye沿着刀刃漫灌而来,脏污了段嚣的手,他有些想念义父了。失望至极,想不到这样的人也会长着一颗红心,不由感到阵阵恶心。
他再次加强咒术,终是不支,身子后退一步,后腰抵在城楼低矮的围墙上,才勉力支撑,不至于跌倒。
那两个守卫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中。
沈喑看着这样的段嚣,思绪骤然回到初遇之时,在那辆颠沛的马车上,一个黑衣少年垂眸静坐在自己身边,鸦羽般的睫毛映在白瓷般的皮肤上,显得很乖,安静得不像话。
要不是那场险些送他们去见鬼的大火中,少年一刀破开牢笼,将他从火海中救出,告诉他这是吞龙焱,他差点以为段嚣是个小哑巴。
他不是个小哑巴,只是挺孤僻。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