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羞又愤,觉得自己现在的姿态好像匍匐在了顾玦脚下似的,脸上火辣辣得疼,真希望这是一个噩梦。
皇帝不由起先帝在世时曾跟他说过,顾玦有开疆辟土的锐气,可以成为捍卫大齐江山的一把剑,而自己适合守成,他们兄弟齐心,大齐定可蒸蒸日上。
那时,他就觉得先帝错了。
先帝说他只适合守成,分明是在说他故步自封,说他没有进取之心,这话未免有失偏颇。
他是太子,须为一众皇弟以及群臣之表率,处世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现在,他更可以说,先帝对顾玦的评价也是大错特错。
顾玦哪里会捍卫大齐江山,他分明是对皇位野心勃勃!
“你……”
皇帝努力地支撑起身子,眼睛发红,很想像野兽似的飞扑过去一口叼住猎物的咽喉,想让顾玦葬身于此,可是他连一步也挪不动了,胸口传来一阵如绞似剜的剧痛。
“呕!”
他嘴巴猛然一张,喉中又呕出了一口鲜血,然后身子就软倒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接着,一侧肩膀微微颤动了两下,之后,皇帝的身子就再没动弹,了无生息地瘫在了那里。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两个太医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直到顾玦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太医令,瞧瞧他。”
太医令这才颤颤巍巍地动了,蹲在了皇帝身旁,给皇帝探了脉,一会儿翻开眼皮,一会儿试了试鼻息,反复地确认了一番,他才过来回话:“宸王殿下,礼亲王,皇上他驾崩了。”
太医令俯身作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命人敲丧钟吧。”
顾玦再也没看皇帝一眼,神色间无喜无悲,一边说,一边就和礼亲王一起出去了。
出了东暖阁后,他又问道:“太子呢?”
礼亲王这才回过神来,声音沙哑地说道:“你随我来。”
顾南谨就在皇帝原本的寝宫里,这两天,他被皇帝软禁在养心殿,暂住在这里。
此刻这间屋子里,除了昏迷不醒的顾南谨外,他的贴身内侍与那个中年太医也在里面,正在榻边照顾顾南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顾南谨身上的那些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
“太子的情况怎么样?”顾玦的第一句话就先问太子的伤势,问的是太医。
“回宸王殿下,太子殿下身上有一些剑伤,不过这些剑伤只是皮外伤,重点是他的胸口被皇上亲手捅了一刀。”中年太医干巴巴地禀着,神情中掩不住局促之色,“这一刀伤及了肺腑,失血过多,现在也就是吊着命。”
中年太医的声音越来越轻。
皇帝这一刀应该是对着太子的心脏捅的,结果捅破了太子的左肺,所以太子才没当场死亡。
太子的贴身内侍两眼红肿,抽泣不已,显然早就哭过几回了。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觉得太子实在是太苦了。
“……”顾玦凝视了榻上的顾南谨片刻,问道,“他能撑多久?”
“臣也不确定。”中年太医的额角冷汗涔涔,声音低哑,“太子殿下可能是撑不过今晚了……”
这一刀伤得太重了,就算是皇帝刚刺下那刀后,就宣太医救治太子,他们也没信心能把太子从鬼门关拉回来,现在更是没可能了。
礼亲王:“……”
以礼亲王的年纪,早已见过不少生死离别,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太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礼亲王以手捂眼,不让泪水落下,就听顾玦吩咐道:“惊风,你回一趟王府,去把王妃叫来。”
“是,王爷。”惊风立刻应命,匆匆而去。
惊风出去不久,殿外就响起震耳的撞钟声,一下接着一下,打破了暗夜的沉寂。
“铛!铛!铛……”
这是大丧之音。
皇帝驾崩要敲足足四十五下,意为九五至尊。
这钟声远远地传了出去,不仅响彻整个皇宫,连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听到了,全都在默默地数着钟声。
被拦在日Jing门外的皇后当然也听到了这大丧之音,不由竖起了耳朵。
皇后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差点瘫了,幸好大宫女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有国丧,才会敲响这大丧之音,现在太后不在宫里,所以就只剩下两种可能性了,要么是皇帝驾崩,再要么就是太子薨了!
皇后保养得当的脸庞像是刷了白粉似的惨白惨白的。
她只想知道太子怎么样了。
“让开!”皇后抬手指向了拦门的几个玄甲军将士,厉声道,“本宫要见皇上!”
那几个玄甲军将士不动如山,四杆长枪交叉着拦住皇后的去路,宛如磐石般不可撼动。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