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茂决计赢不了张自明,李碧梧也决计见不到李碧桐——也不知有什么可笑的。
但这震彻山谷的笑却令程霜笔起了身鸡皮疙瘩,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李碧梧打量这山谷,高声喊了一句:“李碧桐,李碧桐——”
这一声喊魂似的叫法,几近穿云裂石,莫说远处仙人墓里,怕是天上仙人也都能听见了。
回声消弭,李碧梧复又喊了声,“我知道你就在这山中!何以躲着不敢见我?”
话音一落,几只瘦鸟从云间振翅而飞,远看似鹤,偶然迸出几声鸣叫,起初似铁器相交,再听又如刺耳大笑,于空谷之中回荡不休。
李碧梧眉间一抖,袖下微动,一道银丝一击即回。
瘦鸟惊叫着坠落下来,砸入溪水,漆黑血水沿着溪石汤下山涧。
山间安静下来。
李碧梧复又喊了一句,“李碧桐,你若执意躲着不肯见我,宝哥的好女儿便要死在——”
山峰之上,忽地传来个声音,将李碧梧打断:“何人杀我白鹳?”
说话的是个少年,声音稚嫩,绝不会是李碧桐。
李碧梧笑一笑,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问,“何人杀我鹳鸟?”
李碧梧换了个问法,“李碧桐是你何人?”
少年只得答道,“我乃归月大师座下药童子。”
李碧梧笑道,“归月,是她法号?”
少年道,“正是。你是何人,为何无故杀我鹳鸟?”
李碧梧道,“我与这位归月大师有些前缘未了,请叫她出来见我。”
少年道,“你是何人?”
李碧梧语气平平,“我是被她害惨了的亲姐姐。”
少年迟疑片刻,复又答道,“归月大师不在山中。”
“她不在山中?”李碧梧笑了一声,“那你告诉她,尹宝山好闺女好女婿,将要死在她门前了,看看她还在不在。”
少年不温不火回了句,“归月大师不在山中,自然谁来了,都是不在的。”
李碧梧有些纳罕,“她见死不救,不怕尹宝山知道?”
少年淡淡答道,“那位女施主中的是生蛇蛊,归月大师可治不了,算不得死不救?”
“你看得见?”李碧梧挑了挑眉,环视四面,仍察觉不到半分人气,复又问道,“你在何处答话,如何能看见这谷中情形?”
少年并不理睬,只回道,“若是来采药的,照规矩随守墓人去便是。若是来找人的,还请回吧。”
“不……你等等,”李碧梧低低一笑,垂下头稍作一想,忽地伸出手来,五指一抓,便将呆望远处溪面的叶玉棠拽着斗篷领口擒了起来,往高处问道,“我手头抓得这姑娘,你看她眉眼是不是像极了宝哥?”
叶玉棠全神贯注在远处长孙茂处,突然被李碧梧擒去,稍愣了一下,等回神,正欲运劲将李碧梧推开,却发现李碧梧手头劲力,不足她内力十一,绝非杀劲。
旋即脑中又浮现了那一句“莫思莫动”,不如留神看李碧梧将要如何将李碧桐激出此山,倘或她生了杀意,自己再抵挡也不迟,故此便由她擒着。
少年道,“我怕了你了,你……又要做什么?”
“你说你解不了蛊,故她死在你山门前,便不算你对不起宝哥,但若我现在给她下一勾吻呢?”李碧梧低笑了几声,复又道了句,“一勾吻这世间可是唯你能解。李碧桐!若她死在你山前,你一辈子脱不去罪责!”
话音一落,那少年淡淡一叹,“我都说了,归月大师不在山中。你今日在这山里杀尽鹳鸟也罢,杀尽活人也罢,归月大师仍还是不在这山里。爱怎么折腾,随你去罢……”
“童子!”李碧梧唤了一声,未得回响,抬头四寻,急急又唤了两声:“童子,童子?”
仍未有半点声响。
间或两只鹳鸟惊飞而出,又仓皇遁入高山之中。
空山复又归于静寂,再不见有人回应。
片刻迷茫之后,那种惯常的狠戾回到李碧梧脸上。
她右手将叶玉棠擒高,连喊了三声:“李碧桐!你若再不出来见我,她便要中一勾吻死在你这山前!”
渐渐地,狠戾却又被绝望取代:“我知道你看得见!你见死不救,你就不怕尹宝山恨你?”
李碧梧于绝望中仓皇乱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自己的碧玉翎还在长孙茂手中,脸上忽地一笑,自言自语道,“是了,毒不在手,她怎会信?”
说罢,手上一拽,三只碧玉簪拖拽着一截谈枭从水面露了头,紧跟着,将长孙茂也自水中拖拽而出。
他先前几近昏厥过去,被这劲道一拽,浑浑噩噩向前栽倒入水中,如提线木偶一般,于水中被丝线拖行数尺,忽然醒转过来。抹了把脸,抬起眼皮往亭间一瞥,猛地拽停丝线。
线拽两头,谈枭在亭与溪之间打着旋,拉锯了片刻。
长孙茂舔舔唇,几近气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