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翰自幼便是天之骄子,不是没有人赞美过他的野心,也不是没有人称赏过他的磊落,却只有这个才第三次见面的异国女子,用冷静得可怕的、完全局外人的语气,一语揭穿他隐藏的骄傲:“你不屑为之。”
默翰不禁有些怅然。果然人生之事,自古难全啊。
“好吧,便算是本王不屑为之,你又如何得知你的姐姐——她不是在替本王牺牲?女子心思一向难测,你又如何得知她当真对汉皇情深意重?”默翰有些好奇,不知这一对姐妹眼中的彼此,该是怎样的为人?
昔日岚衣曾对他提过,家有幼妹,沉静寡言,甚怜之。而他这几日看到的和听到的,却完全不是那样一回事。
这对姐妹的情谊,似乎远没有岚衣形容的那般深重,而眼前的这个女子,更是完全跟“沉静寡言”不沾边。这中间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故事吗?
任素衣百忙之中不忘翻个白眼,嘲讽某人几乎不存在的判断力:“女子心思一向难测?那是针对你这样傻呵呵只等着上当受骗的男人而言。在我的眼里,虽然每一个女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但是一个女人想要什么,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比如我姐姐——”
见默翰只管端坐着听她高谈阔论,任素衣有些不满,很不客气地一把扯过酒壶给自己杯中斟满,“要说佐菜,还是喝啤酒比较好——任岚衣不会对任何人情深意重,她想要的实在太多了。”
“你很不喜欢你的姐姐。”默翰沉默两秒,中肯地评价道。
任素衣完全无视他的谴责:“也许,我无法喜欢虚荣的女子。就事论事吧,攀上凌涵清这棵大树,是她这一生最成功的一件事了。因而她不会帮你任何事,反而会想尽一切办法与你撇清关系!你小心些不要惹上她,女人翻脸的时候,是可以彻底不认人的!”
第八十一章 完蛋了
任素衣自然不会知道,她的一番信口开河,恰恰歪打正着地戳中了某人的心事,像是暗夜里一道闪电劈开天幕,让一切隐藏的疑惑都猝不及防地现出了原形。
不是没有疑惑过,在中原遇到的一拨又一拨的杀手刺客是从何而来。若说是北番王兄们的伎俩,为何每次都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手下人检查过,那些人,每一个都不带半点北番特征,正疑惑王兄们做事何时这般Jing细过呢,原来……
如果幕后那人原本便是中原人,一切便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吧?
更别说还有防不胜防的暗箭,比如茶楼中的点心,戏院中的飞箭,甚至官道上莫名出现的惊马……
不是没有惊疑过,却到底还是不愿意怀疑到她身上。
那个娇柔的女子,当真是狠心如此,竟要对他赶尽杀绝吗?
他一向自诩为草原上的雄鹰,最是对儿女私情不挂心的,到头来却记挂着往事念念不忘;而那个自比菟丝藤萝,号称离开他便无处存身的娇柔女子,却在一个转身之后便可以狠心用刀剑来祭奠往日的深情!
默翰王子有些郁郁,大吃大嚼中的任素衣很快便察觉了。
主人不愉快,客人自然应该识趣。万幸经过坚持不懈的奋战,客人的五脏庙已经得到了不错的供奉,其余的不足之处也便无所谓了。至于主人不愉快的原因,谁耐烦去管?
任素衣很不厚道地拍拍肚子:“那个——我吃得差不多了,天色不早,可不可以先告辞了?”
默翰王子意兴阑珊。
原本是打算好好逗逗她的,谁知此刻竟是半点都没了兴致。难道这也是小妮子抗拒他的手段吗?
如今他可没心情理会这些。她要走,便让她走吧。
顺利脱逃的任素衣回到自家马车上,才见可怜的小丫头暄妍小脸都急得苍白了起来,心底难免有几分歉疚。
“别说道歉的话,主子日后有些分寸,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就是体恤奴婢们了。”面对自家主子可怜巴巴的道歉,暄妍小丫头竭力掩住自己受宠若惊的表情。
任素衣乖乖地坐着,垂首作洗耳恭听状。
暄妍自己终于又红了脸,啐道:“没见过这样的主子,处处不像话,又不听人说,真不知将来是怎样的造化呢!难道这天地间,当真由得你处处随心所欲吗?”
任素衣很不屑她老气横秋的劝谏:“我记得我带出来的是我的小丫头暄妍啊,怎么这会儿说话的是管家婆暄和呢?丫头,若不随心所欲,我在这边活着做什么?难道就为了受别人的气?”
主仆二人一路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在马车驶到相府门口的时候却齐齐瞪大了眼睛。
问题……很严重。
如果没有看错,马车正是按着任素衣的意思顺着小胡同驶到了后门,可是为什么菡香和暄和两人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
好吧,如果这还不够惊悚,那么——
在两个丫头身后团团转着圈子的,可是大哥任征鸿?
懒懒地靠在门边站着的,莫不是最近颇为消停的二夫人和任展鹏母子?二人身旁的太师椅上,坐的可是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