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香才想到任素衣原是不记得去年的事的,正自懊悔自己嘴上缺个把门的,却见任素衣笑了起来,方暗暗松了一口气。
想来主子也真够不容易的,在相府那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凄凄楚楚地过日子,好容易熬出了头,本想着可以舒一口气了,哪知却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当真是造化弄人么?
任素衣轻松了起来,却不理菡香胡思乱想,一径拉着暄和一起坐下,玩笑道:“菡香既这么说,不如就先给我们唱一个?”
暄妍立刻赞成,那暄和却皱了皱眉:“若是让人听见,可又要说我们凤仪宫不成体统了!”
任素衣哈哈一笑:“不成体统?这宫里确实有的是人不成体统,不过再怎么数也数不到我的头上!谁想拿捏我的错,就让他拿好了!我还有什么可以让人算计的?皇后的位子,我从来没惦记过,谁稀罕谁要好了!这凤仪宫也不是我的,只怕送了人人还嫌寒酸呢!我还有什么?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谁喜欢谁拿去,早死早投胎!我还就不信了,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我就多修他几世,看最后能修出个什么来?”
第六十四章 劳燕分飞
任素衣自管胡言乱语,几个丫头却惊得面面相觑。
菡香想问她是不是醉了,可是今晚一滴酒都没有喝,怎么会醉?
若说没醉,又怎会尽说醉话?
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都说出来了,若不是醉话……莫不是中了邪?
菡香害怕起来,下意识地绕过任素衣,坐到了暄和的另一侧。
暄和暗笑菡香胆小,自己却也只得忍着担忧,强笑着打趣:“人家都是借酒装疯,咱家主子不借酒也装疯,到底还是高人一筹!”
任素衣闻言冷笑:“装疯么?我何必装疯?我傻过,糊涂过,却唯独不曾疯!你们想让我疯,也要看看我肯不肯!上辈子已经是蠢到底了,所以丢了一条命给别人做了嫁衣,这辈子还会继续蠢下去么?告诉你,我不玩了!你们想怎样玩就怎样玩,再也不要扯上我,我不奉陪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成天在我这儿表忠心有什么用,还不都是屁话!”
糊里糊涂地说了一大串,任素衣自己倒觉得好笑。
憋在心里的话,原是说出来了才舒坦。至于说出来的有几分真实,又有什么重要?
暄和和暄妍齐齐垂下了头,不敢言语。
这意思,是明摆着在记恨着她们知情不报,帮着皇帝瞒着她呢。
天知道她们有多难,一边是主子,另一边也是主子,无论偏了哪一边,都是不忠。原本那边主子是嘱咐她们事事以这边主子为重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变成了互相防备互相疏离了呢?别人家夫妻反目,好歹也有个因由,多少也要吵两场架,可是她们家这两位……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关雎宫的那一位,当真有那样大的魅力吗?
她们也是至此时才知道,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原来也会有那样多的辛苦和无奈,倒不如昔年做暗卫的时候,对谁都存着疏离,反而轻松得多呢。
任素衣只顾着自己说尽了痛快,却自然不会想到,她的这番话不但吓住了她的可怜的丫头们,也让门外的那一道身影生生定住在原地。
知道她会有怨恨,知道她此时必定难过,却从不知道,一向嘻嘻哈哈的她,此时竟是万事不关心的冷淡。
她不该怨他恨他,不该找他大吵大闹吗?她不该对她的姐姐恨之入骨,想尽法子对付她吗?
算起来,有一个多月不曾见到她了,当然,远远看着她的背影是不能算的。
他觉得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他终究还是错了。
前一阵子,他曾承诺过陪她一起过年的。当时她说起喜欢吃烤rou串,需要在寒冷的冬天里,携一二知己,找一处清净地方点起篝火现烤现吃,不能配任何Jing致的菜肴……
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眼中满是向往,让凌涵清隐隐觉得,她的眼睛看到的不是他,甚至不是他身后的虚空,而是某个遥远得永远无法找到的世界。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作出了一个荒唐的承诺:“除夕那夜,陪你到御花园烧烤如何?”
宫中一言一动都有规矩,她说的那般吃法自然是不合规矩的,可是有了他的允准,自然是不同的了。她那时很雀跃,孩子气地抓过他的手说要拉钩。
他记得的,她大约也不会忘,那么此时的她,必然是怨恨着他的吧?
他不该来的。
是他负了她,他知道。
可是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只能选择如此。
他不可能忘掉那一道俏丽的身影,不可能忘记,在他苦苦挣扎在所谓亲人的算计之中,一无所有满心凄惶的时候,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坚定地告诉他:你一定能熬出头的。
那一刻,他小小的心里,已经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便是:若有一日我坐拥江山,亦可将这万里河山,换你一笑。
后来,他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之中为自己苦苦谋得一线生路,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