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明明是一个极为诡异的动作,落在裴云殊的眼中,却只看出了几分的伤心。
昔年在国王花园的长阶上,女孩微笑地看着跟前这只因为被人质疑钢琴水平而全身炸毛的小猫咪,双手一摊,故作叹息,“连冬风都不会弹,哦,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她微微歪头,随手指了指在喷泉水池旁卖艺的流浪钢琴家,“你要是没有这水平,等你退圈以后,至少我是不会请你来当我女儿的艺考老师的。”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一个人爬庐山回来,带了七八只坛子,里面装满了庐山的云,”裴云殊主动迎了上去,来到连晚思的身侧,说起答非所问的开场白,“你说,这个人真傻,装进坛子里的云还是云吗?”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和美女们一起跳跳舞?”眼角的余光扫射到他的到来,女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特意让他们放了一些舒缓的圆舞曲。”
“算是吧,这间酒庄有我前夫的投资,我们离婚的时候他把这部分的经营权转给我了,所以我这次回来就顺路来考察一下。”谈起自己的婚变,连晚思的口气云淡风轻,却让坐在对面的人瞬间睁大双眼,“前夫,离婚,所以你真的结婚了,还有一个女儿?”
可时至今日他却觉得一定是他们听错了音乐,会错了意,空在舞池中,逗留这么些时候,最后说再见的时候,都没找着对方。
新剧已经杀青,虽然接下来还有单车骑行南法的计划,不会那么快离开法国,可明天天一亮,他就会按计划启程前往下一个小镇,细细想来,无论是昔年还是今朝,他和Season真正相聚的时间,总是太过地短暂。
阳光灿烂的运动系boy,有着线条分明的下颚骨,即使两只耳朵都打满耳钉,也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妖媚女气,裴云殊和这枚耳钉相得益彰,也算是不枉两人当年在一间二手古董店因为争夺它而不打不相识。
然后看到了在晚宴上遍寻不见的那个人,此时在没有人的角落凭栏而立,用高脚杯中的红色液体浇灌着不知何时从池塘中捞起的一瓣睡莲。
为了表示尊重,剧组的女生们晚餐前都不约而同地梳洗一番,换上裙装。等到了餐厅后,才发现其实大可不必。与城堡各处的复古优雅不同,塔楼附属餐厅的整个建筑与装修都极其原始粗犷,木头人字梁,石板地,原木桌椅,虽然点着蜡烛,但是厨房就在旁边仅半块门板之隔,油烟还是缭绕在餐厅里。墙上杂糅地装饰着野兽派兮兮的油画、瓷盘、空酒瓶和羊头鹿角,甚至外加一个梦露瓷头像。
去年此时,目黑川的樱雨纷飞中,曾有人告诉他,“无论转到哪一方,只要跳下去,你终归会遇见我。”
她看了很久,最后才姗姗来迟地说出自己的赞美,“别说,这枚珐琅彩钻的雏菊耳钉,你戴着还挺好看的。”
一听到“跳舞”这个关键词,裴云殊的眉心就本能一动,在膝盖受伤前运动十项全能的他,唯一的短板大概就是跳舞,虽然自诩为b-boy有熟练掌握一个招牌动作,可作杀招,但除此之外对于跳舞的最深认知,大概就是曾经有人和他说起过的圆舞规则。
,对此被悍然掀掉马甲的观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咬牙应下,“那你呢,怎么这么巧,也来法国度假?”
昨晚他刚试探着喊出记忆中的那个名字,下一秒就被人整个栽到怀里,手忙脚乱间,只来得及拿到对方提前塞在调酒师手里的卡片,然后发现两人竟然还是殊途同归。
已婚,和丈夫长期分居,有一个可以启蒙钢琴的女儿,无论时光倒流多少次,哪怕展示了可爱的人类幼崽的照片证明,裴云殊都会以为对方当时是故意嘲笑自己学艺不精异想天开,却不成想自己当年听到的每一个细节,竟然都是准确无误的事实。
“当然,我可没有半句骗你,连告诉你的名字也是真的,”连晚思优雅举杯,目光假装不经意地落在对方的耳垂之上,流连难去。
也难怪他当年会对Season的说辞表示半信半疑,除了年纪轻轻就有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她谈起孩子父亲时的眼神也是波澜不惊,不像此刻,他仿佛一伸手,就能真正碰触到对方内心深处隐约可见的碎裂。
她既没有把庐山的云装进坛子里,也不曾因为爱情而选择步入一段婚姻,“但如果爱上的是真实的眼前人,而不是爱情的幻影,我觉得结
场务打板的人声正式宣告新剧的外景部分在法国顺利杀青,太阳刚刚落山,庄园的负责人就出来邀请剧组全员参加晚宴,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和谐共处,为他们设宴送行。
就好像因为怀揣着爱情而步入婚姻的人,和把云装在坛子里的人一样的傻。虽然不懂好端端地对方为何会突然和她讲起睡前故事,但连晚思还是顺着文艺青年的话头接了下去,“也许是这样吧,可惜我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很难回答你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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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庄最不缺的就是美酒佳酿,酒过三巡,餐厅里会意地放上轻柔浪漫的华尔兹,不胜酒力的裴云殊在简单应酬几轮后,就自觉地撤退到塔楼的另一侧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