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历此劫,自觉年岁已老不堪掌兵,向朝廷上书乞骸骨,又请求由云弃之接手。皇帝得知西北大捷喜不自胜,对云峥的一应请求全数应下。
大周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正逢万寿节,礼部见国库充足,便着意大Cao大办了一场,教坊司的舞姬和乐手尽情施展拳脚,高演歌舞为皇帝祝寿,比除夕夜宴还要热闹几分。
皇帝难得高兴,又难得尽兴,不留神多饮了几杯,又被静妃顺到玉寿阁去了。皇后在主位上冷眼瞧着,似有不虞,身旁宫人悄声道:“娘娘,今日陛下本该去坤宁殿的,静妃娘娘此举恐怕不合规矩。”
帝后为天下夫妇表率,凡朔日、望日、各种节日,皇帝都应至坤宁殿安置。
但规矩只是规矩,静妃承宠多年,早不知逾矩多少回了。
“罢了,由得她一时得意,待我儿出息之日,看她是如何下场。”
皇后揉了揉额角,扶着宫人回坤宁殿安歇,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消息传来时皇帝刚刚服过丹药歇下,正在将睡未睡时,忽而听见静妃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哭声,吓得他还以为自己殡天了。
皇帝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披上衣服大踏步走出去,“什么事情吵吵嚷嚷的!”
玉寿阁的宫人们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静妃娇艳的脸上梨花带雨,已经是哭得喘不过气,“陛下,淑妃妹妹她……她小产了!”
淑妃僻居祥宁殿多年,盛宠不衰,直到去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却在皇帝圣寿当日小产。
皇帝一怒未平一怒又起,急匆匆地赶去祥宁殿,死胎已经被拿出去埋了,宫人们进进出出地清理着血迹,几个太医汗透重衣,跪在一边待罪。
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屏风后宫人轻声道:“娘娘,陛下来了。”
皇帝连忙上前几步,“阿蕊,朕来了。”他唤着她的小名,想要透过屏风看清宠妃的面容,却只看到一团虚影。
淑妃担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入宫,就算气若游丝,声音也如天籁般动听。
“陛下,是,是妾无能……”
她出了许多血,才说了半句便又说不出话了,皇帝心疼得不能自抑,将火气全部撒到太医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每日请脉都说平安,淑妃怎么会无故小产!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全都给朕拖出去斩!斩了!”
太医们哭天抢地直喊冤,天子之言落地为旨,常欢喜使个眼色,内官们上前两人钳住一个,就要将太医们拖出去处斩。
“陛下不可……陛下……”淑妃强撑着阻拦,“今日是陛下圣寿,本不该见血光,不该来此的。若因我再徒增杀孽,岂不是大大的不吉!”
撕心裂肺地说完这些话,淑妃便一阵短促呼吸,不住地咳嗽,几乎要把肺也咳出来。
小黄门尖利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被人从床上叫起,凤仪刚至便听见淑妃的劝告,也跪地道:“陛下三思,宫中太医已经尽力,不可再徒增杀孽,况且……”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淑妃一向体弱,或许只是没有缘分。”
“中宫皇后无德,淑妃失子你也难辞其咎!”皇帝指着皇后疾言厉色地骂了两句,又到屏风前温柔小意,“你放心,我……我都按你说的做。”
这一切落到皇后眼里,令她腹中一阵翻腾直欲作呕,她只能将额头贴地,掩盖住自己的厌恶。
太医们劫后余生,连连磕头谢恩,其中一个脸嫩的忽然道:“陛下恕罪,臣有话要说。”
皇帝拧眉,正要着人将他拖下去,却听淑妃抽噎道:“是同妾的孩儿有关吗?”
太医以头抢地,“微臣此言狂妄,暂无实证,求陛下恕臣死罪!”
皇帝眯了眯眼,“你照实说,朕恕你无罪。”
“陛下明鉴,三日之前是臣轮值给淑妃请脉,淑妃脉象虽弱,而胎气却强盛,断不会无故小产……”
皇后发觉不好,出言阻止道:“淑妃小产正是你学艺不Jing的结果,陛下宽宏已是重恩,你这贼奴还敢胡口乱诌!”
但这已经太晚,太医连磕几个响头,“脉案白纸黑字皆有存档,臣断不敢胡言。淑妃娘娘急下血,不到半个时辰便娩出死胎,分明是药物所致,求陛下彻查祥宁殿,还娘娘和皇子一个真相!”
皇帝一下没站住,后错一步,常欢喜连忙上前撑住他,“陛下切不可动怒,忧心伤身啊陛下!”
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色哀戚,“你……你听到了,那是个,皇子……”
常欢喜早已满脸是泪,哭得比谁都凄惨,“陛下正盛年,淑妃娘娘也是有福气的,孩子还会再有的。”
皇帝扶着他定了定神,“朕要彻查此事,整个祥宁殿……不,整个后宫,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要查。”
皇后正要领旨,却听皇帝道:“这事,朕要你亲自去办!”他把着常欢喜的手臂,用力地握了两下,“朕只信你,快去!”
常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