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这时候已经不在座了,与众考生之间堪称惊鸿一瞥——实际连瞥也没瞥到。
不提考生们如何奋笔疾书,因有殿试,朝中有数的大臣们都被调去监考,今日的天子不用上朝也不用接见臣子,在承天殿中走完个过场之后,就来到了东宫之中。
太子与太子妃忙迎了出来行礼。
圣上摆手命免礼,且道:“快把太子妃扶起来。”
太子妃罗莺在去年终于有了身孕,如今已将九个月,快临盆了。
说来也巧,太子妃查出有孕时,正是乡试前后,如今临到生产则是在殿试后不久,圣上觉得这个长孙天生的有文气,将来必是位文帝,因此还未亲眼见着他的面,已寄予了十分厚望。
太子妃被宫人扶去休息后,太子谦辞:“父皇,这是男是女,还未有定论,不敢当父皇如此夸赞。”
圣上不以为然:“朕命多少太医轮流诊断过了,怎么还会有错?你不过叫萧家那长媳之事吓唬住了,哪里家家都那样倒霉。”
太子:“……咳。”
圣上也知自己失言了一点:“朕与吾儿私下闲话而已,无妨。”
论起来,他盼嫡长孙的心可比臣子们要迫切多了,臣子们不过那一点家业,他可是有一大片江山。
“朕听说,雀儿那丫头要出嫁了?”圣上在正殿中央坐下。
罗莺怕妹妹名字不雅,出入宫廷时遭人嘲笑,给改过一遭,奈何罗雀儿这名字比罗雁风好记得多,圣上听过一回就记住了,而他不改口,也没人敢叫他改。
太子俯身:“是,定在下月下定,正式成婚的日子还要选一选,与许家商量着办,不想竟惊动了父皇。”
“喜事么,叫朕知道了也跟着高兴高兴。”圣上笑道,“这个亲家倒是选得不错,昭洛,你用些心,这个小吉安侯门庭败落,可他底子清白,将来,说不定倒堪为你的臂膀。”
太子本协理着朝政,深知圣上此言因何而来,应道:“是,儿臣有空便教一教他,叫他为父皇效力。”
他这是巧妙地称颂圣上春秋鼎盛,圣上听得出来,仍然舒心,一笑:“他那点年纪,又那个性子,朕都知道,还早着呢。朕如今有人使,永靖侯赤胆忠心,难得的是还生了一个好儿子,朕在前殿,才瞧了一眼。”
听到提起这件事,太子迟疑片刻:“父皇,儿臣似乎听说——”
“朕知道。”圣上神情似笑非笑,“朕还知道,会元郎在宫门之前,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朕是万万人之上,可这些将朕越捧越高、越捧越远的万万人,他们想要办什么事,总是能够越过朕,合情合理地办成的。”
“那父皇的意思是?”
“看他自己争不争气吧。”圣上语意转为淡淡,“如果轻易就受了影响,都不能将自己列到朕的面前,那朕也无法可想。”
第110章 就是最好的
承天殿。
日头从东升到头顶, 又从头顶晃悠悠往下走,至晚,监考官宣布收卷, 这一整天的殿试就算结束了。
中式举子们昏头涨脑地出宫去,考卷则送去东华阁,由读卷官们连夜评定。
十五日考, 十六日评完送呈御览并定一二三甲,十七日即是金殿传胪。
节奏非常紧凑。
这也好, 省了考生们许多心焦的时间, 之前会试结束后, 考生们还有心情到处访一访友会一会文,来一场出成绩前的狂欢, 如今都歇了心, 鹌鹑般老老实实地窝在家中或会馆客栈里等结果。
空前静寂的京中,只有一个地方气氛最热烈最胶着。
东华阁。
所有人的目光都瞩目到了那里,但能在里面的无一不是九卿重臣,不要说寻常人看去如在云端一般了, 就是以英国公之能, 也插不进一点手去。
因为十四个重臣, 没有一个出自武勋世家, 文臣之崛起势大, 武勋之边缘尴尬, 可见一斑。
“信哥儿, 你需有准备, 平常心处之。”英国公府来人带了英国公的话。
人走了,才去国子监领回进士巾袍的林信倒头侧卧到了炕上。
他极少有这样颓丧之态,许融本没把来人的话放在心上——考都考出来了, 还能怎样?
她调整得快,倒真的是平常心了,在一旁把那进士巾袍展开来看,这是林信明日传胪要穿的,她还没看过,怪新鲜的,只见袍子是深蓝罗袍,那巾则跟乌纱帽差不多,一套搭配着十分庄重。
看完了,她一转头,见林信还是一个姿势没动过,她走过去推他:“当真只要第一?”
林信才点头。
他居然很坚定。
许融都有点不解,固然她觉得他完全有资格得这个第一,也盼着他簪花跨马游街,那场景定然赏心悦目,但从前都没有见过他这么强烈的胜负心,这模样何止较劲,简直都像魔怔了过不去这道坎似的。
“可惜国公爷也打听不到什么。”她道,“要是知道进了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