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林定听不进去,他便将谈判暂缓,叫他出门相劝。
“信哥儿有前程,走不得,韦氏没有这个顾虑,且,当初毕竟也有她的一份欺瞒在内。”
“玉姐是为了我。”林定不肯松口,“叫他开别的条件,要钱要多少都行,叫玉姐离了我不行。”
问题萧侯爷不缺钱。
英国公说不通他,又不能耽搁太久,考虑片刻后,转而叫人传话去客院。
韦氏闻听这个条件愣了一会,然后慢慢点头:“好,我愿意,只要他别为难小宝,我走。”
“我不同意。”
萧信站了起来,面似结冰,往外走。
韦氏忙追着他:“你做什么去?”
“我去告诉他,要我拿母亲换前程,这前程我不要了。”
“二郎、小宝,你等等!”
韦氏一路追着,无奈萧信行步如风,她始终差着一点追不上,急了拉一起追出来的许融:“你快劝劝他。”
许融脚下不停,摇头:“劝不了。”
这个条件看似比第一次开出的好一些,以至于连英国公都认为可以接受——否则他不会传话进来,但不论林定还是萧信,他们倘若答应,那成什么人了?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付出最多的是韦氏,如今终于熬出了头,夫婿儿子的荣光她却不能同享,要以死遁独自承担最大代价,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三人一路赶到前院书房,守门小厮犹豫而未拦,萧信也不理他们,径自而入,向英国公躬身一礼后,即转身向萧侯爷道:“我娘不会走,侯爷不用拿我来拿捏我娘,今科我不考了便是。侯爷还有恨,只管冲着我来。”
萧侯爷:“……”
这是事发之后,他与萧信的第一次直面。
“你——”他好一会,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你好!”
萧信撑不住,微微低下了头。
他与萧侯爷之间的父子情分再薄,再弱,萧侯爷毕竟也顶了他父亲的名分二十年,真到了这个关头,心理上这关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你们先回去。”英国公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传话传出这个结果来了,发话安抚道,“此事正商量着,还未必准。”
但萧侯爷一眼又看见了在门边踟蹰的韦氏,这一下眼中如扎进了一颗钉子,怒道:“有什么不准?岳父,你府中出这种贱人,混淆血脉,难道你不处置吗?!”
英国公静了一下,没有应答。
林定顶回去:“你逼良为妾,你才贱人!”
萧侯爷冷笑:“我抬韦氏进门,有她父母同意,我逼什么了?分明是韦氏欺瞒于我,不贞在先。”
“玉姐是不愿意的!”
萧侯爷鄙夷:“婚姻之事,本应依从父母之命。”
林定急了,跳起来又要揍他,张二爷忙再度把他按住,两人正纠缠间,韦氏鼓足勇气,上前一步:“二郎的事,是我对不起侯爷,我愿依从侯爷的要求——”
“太太。”许融打断了她。
韦氏入英国公府后,林定既以妻子视她,拨来伺候的下人们自然以正房太太称之,许融就便也跟着改了口。
许融打断她以后,随之迈过门槛,从容踏入,至正中,向萧侯爷福身笑道:“侯爷所言不错,婚姻之事,确该由父母做主。我只有一问请教侯爷,侯爷在纳我们太太之前,是知道她已经定亲,并对未婚夫一往情深的吧?”
萧侯爷漠然道:“那又如何?”
韦氏的意愿算得什么,他心中,只有自己的欲望。
许融点头:“侯爷承认知情就好。那么,您纳了一个心中只有未婚夫的女子,结果得到了一个心中果然只有未婚夫的女子,这买卖岂非公平合理,童叟无欺吗?”
“……”萧侯爷气怔了片刻,而后怒道,“你!”
屋里全是武将,许融人身很有保障,才不怕他,笑道:“侯爷何必生气,侯爷求仁得仁啊。”
“噗。”
张二爷漏了一声笑,笑完赶紧把脸板住。
英国公面色有所变化,抬手似想阻止,终究又慢慢放了下去。
他察觉出来了,就这两句话之间,己方与萧侯爷之间的“势”不一样了。
谈判,气势是很重要的,开头就被对方压住,等于先输一半。
实际上,许融出头正是为此,她发现了,不论是韦氏与萧信本人,还是英国公,在萧信的出身上始终对萧侯爷有一点理亏感,这不怪他们,是时代带来的局限性。
许融没有,她看萧侯爷,始终只有两个字:活该。
扩展一下八个字:求仁得仁,求绿得绿。
所以她继续说:“或者,侯爷认为太太就是不符合您的要求,也可以,侯爷当初花钱将太太当做一个无权自主的物件买了回去,那现在您发现上当了,受骗了,应该去找卖给您物件的人讨还公道才对,您和一个物件说得着什么呢?”
谁卖的韦氏,韦家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