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瑾讽刺一笑:“他唯一能信任的人,最后还是跟他离了心。”
“我老家在河南道郑阳府,那里正是瘟疫发生的地方,地方官员无作为,家中老娘和妻子只能抱病等死。多亏世子及时送药入城,救我家人性命。”阳奇峰叹了叹,又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皇帝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阳某人向镇南王府投诚,实乃弃暗投明,问心无愧。”
虽然他口说问心无愧,但裴云瑾知道阳奇峰性情耿直仁善,早已认定自己是背主之人,无法值得原谅。他这么说,不过是一口气在硬撑着。
裴云瑾劝他:“你会不会被后人骂,关键不在你自己,而在于我。他日我镇南王府若能救下这满目苍痍的江山,后人只会夸你阳奇峰是弃暗投明,有深谋远虑之才。阳将军,只要我们都尽好自己的本分,身前身后骂名,自有后人去评说。”
阳奇峰抱拳:“多谢世子解惑,阳某惭愧。”
旁人如何能替他解惑,只能由他自己去想通。
裴云瑾和阳奇峰就此别过。
林萱来到另一处别院时,雨已经停了。
世子爷亲自给她摆好脚凳,掀开车帘,伸出手臂让她搭着,接她下马车。
林萱下地时,故意重重踩他一脚。
他今日穿着小头皮靴,行走间沾满泥泞,这一脚反倒把林萱穿的珍珠绣履给踩脏,得不偿失。
裴云瑾黑眸闪烁,低声笑道:“要不然我脱靴给你踩,任你出气!”
林萱脸颊发烫,执意要矜持,与他保持远远距离,她高高昂起头:“裴世子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裴云瑾故意笑着问:“你若不愿意呆在这里,那我还去把阳将军叫回来?”
林萱咬咬牙,转身往里面走。
裴云瑾紧随其后,待走到屋里,他关上门,上前一步,轻轻揽住细腰。
林萱拍开他手,怒道:“请世子放尊重些!”
裴云瑾却搂得更紧,把头埋在她肩膀上,道:“萱儿,我有些累,让我靠一靠,一会儿就好。”
耳畔遭到陌生的气息侵袭,耳垂被他的脸紧紧贴着,她全身使不出力气,如同重重鼓声直锤到心房。
他的手贴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却揉捏在他喜欢的那处。
林萱还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密过。
她闭上眼,觉得怪异,偏又生不出心思拒绝。
站在裴云瑾的角度,他们只见过几次,从无深交,他这个举动实在太过无理。
可对林萱来讲,她上辈子就认识这个人。
大梁亡国后,镇南王立国号为云,裴云瑾被封太子。
他将林萱安置在一座宅子里,为她治病。
她喜欢热闹,他将伶人请到府里咿咿呀呀,唱念做打,让空旷的宅子里充满笑声和欢乐。
她想吃洞庭湖的九孔粉藕,他令人去挖来新鲜的,送到京城时,粗壮如臂的嫩藕新鲜粉糯,入口即融。
他有一阵忙,没来,底下的人开始偷懒,伺候不周到,他知道后,发了一场好大的脾气,再也没人对她不恭敬。
林萱那时也小,没经历过多少事。那时候她才刚满十五,还不到十六岁,不懂什么是喜欢。只是觉得她脱离皇宫后,有那么一处呆着,也挺好。
直到现在,她都把裴云瑾视作恩人。
可是恩人心里怎么想她呢?
前世她病得严重,他才没有对她表露心迹,也没有别的逾矩行为。今生她身体康健,他们才见过几次?他一见面就动手动脚,可见不是什么正经人。裴云瑾几次毛手毛脚,把她心里积攒的那点好感全败光。
今日在汾阳郡主府上,他用清冷的目光端看着她,审视她,她的心思简直无所遁形。
她其实有些怕他的,大约是因为前世叛军攻入皇城时,士兵jian银掳掠,无恶不作,而那些比地狱恶鬼还可怕的士兵,却都很怕他。
即便是现在,裴云瑾要捏死她,也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只不过,裴云瑾现在没有理由杀她,他喜欢她的好颜色。
可以色事人,终究不能长久。
宫里的皇后、宁妃、徐妃不都是绝色美人吗?她们终其一生都盼望着能得到一个男人的怜惜,跟别的女人争斗,从这个宫殿换到另外一个宫殿去。最后,她们的花颜月貌随春逝,败给更年轻的美人,只落得心碎肠断的下场。
那么多座宫殿,迎来送往,颓废之后又修葺一新,热闹从不停歇。
林萱看得多了,只觉得索然无味。
更何况,她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要怎样活下去,怎样活得更好。
林萱想到这里,不由侧过头,吻上他的脸颊。当她再睁眼时,眸光里盛满一汪春水:“世子喜欢萱儿吗?萱儿也是。从第一眼见到世子,萱儿便挪不开眼睛。”
她什么手段都不用,这样直接表白,令裴云瑾喜从心来,不禁扯嘴笑了:“你真是——”
下一瞬,她却冷着脸推开了他,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