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南沉默。
季芍连忙插话说:“医生,有什么要注意的,你告诉我就行了!我记下来。”
这时陈少雪缴完费也赶了过来。
医生看见她,说了句:“儿子像妈,女儿随爸。”
他以为沈山南和季芍是一家人,却不知,自己随口说的话,让少年的心狠狠刺痛。
回家的车里,沈山南坐在后座靠右边的位置,头靠窗,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季天赐轻声对季芍说:“小勺子,你这暑假不是不打算跟爸爸出国吗?”
“嗯。”
季芍坐在左边的位置,她和沈山南中间隔着好大一个空位。
“那你没事就去看看山南。”
“好。”
陈少雪附和说:“虽然小勺子能帮一点忙,但是我认为还是要找专业的护理好。”
季天赐:“那就找一个呗。”
“我白天问问我在医院工作的同学。”她叹了口气,“这孩子真不容易。”
沈山南的睫毛微颤。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好像真的彻底沦入了被人同情的处境了。
“妈,他不可怜的。”
“你这孩子,有没有同情心?”
“他去清吧唱歌,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养活自己,而不是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去博取生路,他超越很多同龄人,我们应该给予他尊重。”
“好好好。”陈少雪举手投降,“妈听你的。”
季天赐很欣赏女儿的见解:“确实,比我当年强多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想大学学农业系,我父亲死活不同意,我气得离家出走,结果走了一个星期,因为兜里没钱,灰溜溜地回家了。”
等到了花枝胡同,季芍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角,唤他醒来,她的声音温柔,像一道春风,风中有着柳叶、燕子、梨花的味道。
“沈山南,我们到家了。”
他睁开眼。
季芍见他醒了,连忙跳下车,跑到车的另外一边,给他开门。
“小勺子,你们先回去,我和爸爸去停车。”
“好。”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进了胡同。
“季芍,明天你把你妈妈帮我缴费的单据拿给我。”
“啊?”
“你还真把我当成你自己家里人?”
“行吧,我回去问问妈妈。”
“还有,护理不用请了。”他没有那个钱。
季芍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你这两个月怎么过啊?”
怎么过。
沈山南不知道。
但他只要没死,就能想出办法的。钱能省就省,他的学费不能乱花,钱要用在刀刃上。
“要不,我照顾你?”她试着开口询问。
“你怎么照顾我?”沈山南眉头紧皱,冷冷对她说:“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啊?季芍。你给我洗澡,你喂我吃饭,我上厕所你给我脱裤子?”
她听见他说这些话,默默羞红了脸,幸好现在是半夜,只有冷清的一弯月光,再加上她皮肤黑,根本看不出来。
季芍的确没想到这一头。
她以为喂个饭洗把脸就好了。
“钥匙在我裤兜里,你帮我开个门。”沈山南对她说。
季芍“嗷”了一声,然后伸手去拿。
这难免要碰到他的大腿,虽然隔着一层衣料,但她在伸进兜里那瞬间,手指忍不住地颤栗了一下啊。
好在沈山南没有反应,她才放心。
“门开了,沈山南,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
“那我走了。”
她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他喊住自己——
“季芍,谢谢你。”
季芍想,他的声音清冽动听,所以唱歌才能那么好听吧。
她还来得及对他说,不用谢,他已经用脚把门关上。
“嘎吱”一声,她又被拦在了门外。
像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
第二天清晨,陈少雪上班前交代季芍,“护理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岗,你待会带着早餐去看看那孩子。”
“好,我现在就去。”季芍从锅里盛了一碗小米粥,又从盘子拿了两根油条,捡了个鸡蛋,准备去隔壁看沈山南。
“我的宝贝儿,你自己还没吃呢。”季天赐提醒她。
“哦。”季芍想了想,把那一人份的早餐留给了她爸,自己直接端着盆和盘子去了隔壁。
季天赐一边儿嘴角抽搐,一边想自己女儿可真机灵啊,“小勺子,爸爸今天也要出差了,你待会回来陪陪爸爸啊,别在那边逗留太久。”
“知道了。”
她敲了敲沈山南的门,根本没人理她,她试着握着门把手,这门压根没关!
他竟然一夜没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