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華湖湖心島,四季如春。
臨湖一側,一玄衣女子正盤腿坐在怪石之上,絳色發帶微微束著烏髮,鬢角遺下的微末發絲被她毫不在意地用手攏於耳後。
眼下,她正瞧著怪石下缸中幾條躍躍欲試的鐵骨魚。
可又近觀,她的眼中並無這一切。
鐵骨魚在魚鉤周圍起起伏伏,試探著她的底線。
大抵是覺得沒什麼危險了,鐵骨魚張嘴吞餌,魚線開始拉扯起來,而那一端執魚竿者面上任然是風輕雲淡,絲毫不見得雀躍之色。
她瞧了瞧魚鉤上的魚餌,以及那幾條爭先恐後爭奪魚餌的鐵骨魚,心中開始湧上一股別樣的情緒。
好似,有什麼東西,即將突破。
這並不是她往日修行時遇到瓶頸時候所出現的感覺,這種感覺是
到底是什麼?!
她修行多年,饒是瞧不出這究竟是什麼。
發現異樣的她立馬盤腿坐忘我,引氣入體試圖讓自己靜下來,抓住這觸手可得的機遇。進入坐忘我中的自己開始發現,這並不是什麼機遇
而是心魔考。
東方未明不敢懈怠,她在化神巔峰已有數百年,離飛升只差臨門一腳。心魔考的出現雖說也可以認作是機遇,可要是沒能過這層,那她的結局也是可以預見的。
大抵是在呆在化神巔峰境界直至壽元耗盡。
東方未明嚴陣以待地等著心魔考的到來。她已有數百年都沒有遇到過心魔考了,每一次她都可以安穩地通過考驗,但不知是怎麼回事,她總覺得這次的心魔考不會那麼容易讓她通過。
正在她想著出神,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擠壓她,強烈的擠壓感猛地讓她回了神,她定睛一看,只見眼前百餘步外有一石梯。石梯破舊不堪,顯然是許久無人打理過。東方未明一人走在寬敞的大道上,與尋常大道不同的是,這大道兩側並非是商店鋪子亦或是田宅,而是
斷壁殘垣。
蛛網密佈在殘缺的建築上,殘垣角落裏散在一些紙質的東西,她拈起一點碎片瞧了瞧,又向四處張望,只見一個又一個的人在她的眼前出現。
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從無形變成有形。
先前毫無生機的街道開始有了聲響,東方未明這下才發現自己手中的碎片變成了一張錢。她自幼便在師父身邊修行,在紅塵見修行也是常有的事,只不過她對這些阿堵之物向來是不甚在意。眼下這張錢在她手裏她竟然不知該怎麼處理。
心魔考裏的世界是荒誕的。這不,她還在猶豫著這錢就成了掌心裏的銅錢。
這是什麼意思?東方未明有些沒想明白。她收起銅錢繼續逆著人流向石梯走去。大道路旁流民苟延殘喘,小商販的拖長了吆喝聲,試圖在嘈雜的環境裏贏得一席之位。她聽著,不關係這些。她走著,只向著盡頭的石梯。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在牽引著她,告訴她,她應該向那裏走去。
她繼續向前走,人似乎更多了,人群摩肩接踵向她湧來,她被這人流來回推搡最後被擠到了大道的最邊緣。
娘子,可憐可憐我吧。一個細小聲音小心翼翼說道。
東方未明回過頭,只見一個瘦小的孩子正端著一口缺了一口的陶碗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他的身上只有一件粗布短衣,短衣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打補丁。東方未明當年隨師父夾穀道人在紅塵遊歷的時候見慣了這類人,每每遇到這樣的都會情不自禁地掏出身上的錢財給對方。這次也不例外。她從身上掏出那枚銅幣,鄭重其事地交到對方的手掌心裏。
錢不多,希望你能收下。
孩子疑惑地看著她,將銅錢收了起來,紅著臉囁嚅然後端著碗倉皇逃走。
東方未明沒有聽到他說了什麼,忽然眼前一晃,霧氣瞬間盈滿眼之所視,耳邊的人聲漸漸遠去直到死寂到來。呆到濃白的霧氣散開時,東方未明才發現早已在石梯盡頭,五步之距有一黃衣女子正打著傘等著她。
東方未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弄得二丈摸不到頭腦,但即便這樣她也只能硬著頭破向前走去。
黃衣女子左手牽著一稚童等著她,饒是奇怪,這女子竟沒有面容五官。不止是這女子,還有那稚童也一樣。
東方未明不由蹙了眉,她剛準備拱手,那女子只是微微點頭,左手牽著的那稚童從她的手裏脫落,興高采烈地朝她奔來,像是做過很多次一樣,用柔軟的小手牽起她的手。稚童牽著她向右邊的小路走去,稚童蹦跳著,似乎想要給她看什麼好東西一樣。田間作物依然蔥綠,越是走著,東方未明的心中越是不安,從心底湧現的針刺一般的不安開始讓她懷疑起來。懷疑就像是野草一樣,毫無來由地繁衍開來。
有問題!
她顧不得是什麼問題,一個勁地拒絕著。然而稚童的手像是有掙不脫一樣,她牽著她的手,嘴裏的話語變得清晰可聞。
她在說: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