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疏星下,宋知濯人影如茂竹,以襟怀若谷,卓尔不凡的身姿踏进了笑语喧阗的室内,更是踏入了童釉瞳一生的梦魂之中。
“近日大军回朝,一堆事儿。”他拂一拂衣摆,将另一只脚挪上了踏板,扫眼便瞧见了真正令她不高兴的缘由。手上翻开那个长匣,剔起一眼,“是因为奶奶不收你的礼,在这儿伤心呢?”
明安小心接过,揣于怀内, 抬眉而起, “今儿大奶奶往奶奶那边儿去了, 进了爷的书房,想必已将那枚印藏在屋子里了。爷,可要我去搜出来?让大奶奶无可抵赖。”
这是挥挥洒洒抛了一沓纸的墨点, 上万个字组成的一本宝典。宋知濯的眼几乎是贪婪地将每一个字望过,那些横竖撇捺仿佛是描绘出了他光明的前程。
宋知濯背烛的另半张脸陷在晦暗中,胸有成竹地笑着,“得让她去, 近来,二殿下在朝堂上假借政见不合,处处与太子作对,二殿下又与我走得近,童立行那老匹夫,想趁着整治我,一并替太子拔了二殿下这根肉中刺。只有让他相信赃证已稳妥的放在我这里,他才会先发难,也只有他先发难了,我们才能后发制人。童立行在圣上跟前儿,必定说了不少二殿下与我相交的话儿,届时来查捡咱们家,什么也查不出来,圣上就会疑心是太子想借此铲除二殿下,往后再抄捡太子府,……那这份诏书,就是太子为保其位、联合童立行陷害二皇子的铁证。”
宋知濯了然于心,收回了手,牵出个温柔的笑意来,“若你要用钱,尽管同我说,我自然会给你。”
“那知濯哥哥拿过来,我替你管着好了,你要使银子,我批给你。”
“爷, 恕我愚笨, 难道要让大奶奶去通报那童立行, 这不是反助他弹劾咱们吗?”
“奶奶”二字从没像今日这样刺耳过,仿佛是剥夺了原该属于她童釉瞳的荣耀。她噘着嘴,扫袖便夺过了他指尖的红玛瑙,垂下头,仍旧塞回匣中,“明珠有知濯哥哥全副的家财傍身,自然就不稀罕我这一点儿东西了。”
“我不是要用钱!”她急了,一霎又耷拉下去,转为含混嗫喏地嗈鸣,“我又使不着什么钱,只是知濯哥哥是堂堂的镇国大将军,少不得处处花银子,还要开了单子去问她批银子,又是什么用项、要使多少,就跟朝廷里批饷似的,多失体面啊?”
童釉瞳的闷闷不乐登时消散,化作了一缕邀功讨好的笑脸,“父亲也问你好,我求着他替婆婆写了两篇祭文,明儿咱们就能带到婆婆陵前烧给她老人家。”
他在门窗紧闭的书房里将其尽数递给明安,用暗沉的嗓音叮嘱, “你到儃王府一趟, 亲手交给儃王, 同他说,诏书的每一个字都在这上头, 让那位江南来的先生仔细拓下来,务必做到一撇一捺都挑不出错儿。”
方落入榻上,遂望见童釉瞳略显愁态的娇面,鼻稍便哼出一个轻笑,“怎么瞧着不大高兴?是谁又惹你不痛快了?”
二人相继出院儿,为着同一个目标,去往不同的方向。
那眼中浄泚的水波丝毫盖不住半点儿私心,宋知濯心知肚明她是为那些分不清高低的地位有所不满,只得含糊其辞地安慰,“我都没觉着失体面,你怕什么?况且外人也不知道我是这么个境况。”
“不必了,我自去搜出来就成,”宋知濯踅到椅上, 两个手指在髹黑的案面闲敲着, “釉瞳什么都不知道,不必问她的罪, 更不能让她晓得这件事儿。让她就将那印放进去, 不过是全了童立行的心。”
一抹尴尬的笑意渐渐在宋知濯面上荡开,“你打小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会这些精打细算的活计?甭说这个了,我昨儿在衙门里没回来,听说你回家去了?岳父大人近况如何?可有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候?”
而来的脚步中一点、一点、一点补全回来。
整个外间兜满了莺声笑语,侍婵像是戏楼上的说书先生,独坐在榻上,眉心绽出酣畅淋漓,绘声绘色地描绘着白日里‘娇嫦娥二两拨千金,奴玉翡弃甲慌逃窜’的大戏。众人围站在侧,闻之无不欢欣鼓舞、拍手叫好。
一片悦耳的喧嚣传入里间,仿佛是两个人世匆匆的交汇。明珠独在长案下一个绣着八宝莲花的蒲团上盘坐着,虚睁着双目,唇扉翕合中,低诵着一段滚瓜烂熟的经文。丫鬟们嘻嘻的笑声灌入耳中,就是万丈红尘的碎屑,扑朔在她心头。
旋即,童釉瞳卖力地仰着小脸笑起来,眼波滞留着一缕怃然哀怨,“没人惹我,就因为知濯哥哥每天这么晚才回来,我才不高兴的。”
言讫,见宋知濯拔座起身,率先踅出门,“我去父亲那儿一趟,你赶紧往儃王府去。”
没有人知道,实则晷昼中那些称王称霸的宣言,是在迫不得已中被嫉妒煅烧出来的,实则她已觉自己被童釉瞳的音容相
第127章 杀心 谁死谁生?
月坠在天上,像一把弯弓,将它的冷霜的光射向整个人间,欢愉的人间。
“小的明白了,这就叫请君入瓮,先让那老匹夫得意忘形,再将他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