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父子二人皆是一静,其实在来之前,他们就与已经联合其他几位士族的家主谈论过这个可能,毕竟这年头,连阿猫阿狗都敢反,唐枕这样一个一战打响名气的青年才俊为什么不敢?
不过最后,没有人认为唐枕会反。其一,唐家豢养的私兵并不算多,而唐枕刚刚收编的兵马并不算忠心,他想要起兵造反,也得有那个本钱,而如今安州人少钱少粮更少,光靠唐枕自己,是养不起那么多人的;其二,大凡造反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都要扯一层遮羞布来个师出有名,一如“蒙受朝廷冤屈”的德广王,一如被逼迫到无路可退的“良民”石啸……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军心为了名声?手底下若是人心不齐,自己内部就先乱起来了还怎么打仗?
其三,他们此行集五家之力,带了近万人马,唐枕真要动手,吃亏的是谁还不定呢?
赵伯秀道:“不过传言里,这唐枕确实有些神异的地方。父亲,咱们还是要谨慎行事。”
赵之近想了又想,忍耐下了这股脾气,首先起身离开了船舱,他上到甲板上,一张颇有威严的面孔暴露在码头上众人的目光中。
“原来真是赵太守啊!”
赵之近踩着舷梯下船,却没见到唐守仁,更没见到唐枕,码头上相迎的只有一群形容粗鄙的管事下仆,赵太守正要发问,忽然听见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大声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赵太守啊!真是人模狗样。”
“烧了粮仓弃城而逃,呸,真是小人!”
“这种人迟早要遭报应!”
赵之近:……
赵伯秀也沉了面色,“谁!是谁在胡说八道!”
前来迎接的管事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他微微佝偻着身子,疑惑地往周围看了又看,“大人,没有人说话啊!”
赵之近和赵伯秀环顾一圈,确实没见到哪个贼眉鼠眼的在大放厥词,两人于是暂时咽下了这口气,带着几十名护卫跟在管事身后往前走。
谁料刚刚走了几步,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这赵家没一个好人,安州不欢迎他们!”
“赵家人滚出安州!”
“是谁在说话!”这回连赵之近也忍不住了,朝着四周吼了一声。
四下里顿时一静,老管事疑惑道:“大人,哪里有人说话?”
赵伯秀冷笑道:“明明有人在骂赵家不是东西,还要我们滚出安州,我们都听到了还想抵赖?这种当众折辱士族的贱民,按律应当流放千里!”
赵之近:“莫非你们以为我们父子的耳朵也跟这老头子一般不灵光?”
码头上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赵氏父子的身上,仿佛在看两个疯子。
跟随在二人身后的心腹侍卫提醒一句,“大人,公子,方才没有任何人说话。”
赵氏父子齐声道:“不可能!”
侍卫的表情一言难尽,只得转头问身后,“你们都听见没有?”
眼看几十名护卫一同否认,赵氏父子也不由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那老管事,还有这码头上的,都是唐枕的人,他们父子自然不信,可是带出来的这些侍卫,都是府中培养了数年的心腹,不可能同时被外人收买,更不可能一起说谎骗他们?
难道真是听错了?
赵氏父子恍恍惚惚往前走,一路还要忍受那些闲言碎语的折磨,偏偏看不见说话的人在哪儿,而除了他们父子竟无一人听见,别提多折磨人了!
从码头太守府的这一路,明明还有轿子抬着,二人却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在赵氏父子进城时,唐枕正在给婉婉普及武学知识。
“有一门武功叫做传音入密,需要非常高深的修为才能做到。”
婉婉可以说是最合格的学生,每当唐枕讲到一个知识点,她就会发出惊喜的喟叹,然后一边大声赞扬夫君厉害一边快速将这些记录到了纸上,这将是她写话本的素材。
唐枕被她这崇拜的小眼神看得飘飘然,就听婉婉问:“那夫君用过这门功夫吗?”
唐枕笑得意味深长,“你觉得呢?”
他的调子实在拖得太长了,一边说一边还在课堂上慢悠悠来回走动,坐在课桌前的婉婉于是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脑袋跟着唐枕来来回回左右转动,连身子也伸直了,甚至差一点就站了起来。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婉婉忽然发现自己被唐枕给戏弄了。他面上戏谑的神情哪里是在教导学问的样子,分明是在拿她取乐。
婉婉不觉鼓起了脸。
在唐枕又一次绕过她身边时,她忽然站起身并拢手指作势要点他笑xue,“你究竟说不说!”
婉婉自觉自己还是很和气的,即使是在威胁,那语气也是软绵绵的,然而唐枕却很是夸张地往后退了几步,无辜道:“说就说咯,你这么凶干嘛?我是真心想要将我知道的全都交给你的,婉婉,你这样对我,我也是会伤心的。”
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