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软绵绵的,还带了点儿委屈,像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自己哭了吗?郁青有些茫然。
他曾在烈日下为生计奔波,在寒冬腊月中冻得瑟瑟发抖,在棍棒底下被打得累累伤痕,却都是一一咬牙抗下,从未掉过半滴泪,甚至因此遭受更恼羞成怒的拳打脚踢。
却从来没有掉过一次泪。
只因彼时他心知肚明,眼泪没有半分用处。
现在,他终于有了哭的底气。
林葳蕤手忙脚乱,从腰间掏出一枚质地温润的玉,像是哄小孩般递到他跟前:“既然你已经脱离了过去的日子,那从今日起便就是新生,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郁青没有推辞,接过那块玉将它紧紧攥在掌心,任其棱角将肌肤硌得生痛也似浑然未觉般不肯撒手。
没错,他已经脱离了过去的日子,换来了新生。
凭他自己费尽心思赌来的新生。
他抬头,看向面前一脸担忧的少女,眸光微动。
说起来,能够脱离那个让他厌恶了十几年的家,自己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林葳蕤。
不,准确地说,是藏在林葳蕤的壳子里,那个好骗得让他不禁暗自在心底发笑的生魂,才是他最应该感谢的人。
第8章 花环 我有堂姐,你没有
郁青垂睫,掩住眼底那一抹嘲讽的笑意,再次抬眸时已是一脸天真纯善:“多谢小姐,日后我便叫郁青了,姓郁名青。”
“不是…”林葳蕤结舌,想告诉他这二字不过是他的名,只得喃喃道,“怎么能乱用别人家的姓…”
郁青突然开窍:“那我就跟小姐姓林如何?”
林葳蕤顿住,刚觉得这样似乎不妥,脑海中却浮现少年生父恨不得将他往死里打的画面,不觉点了点头:“好。”
林葳蕤发现,许是因自己亲手将他救下,便从心底生出不可推卸的责任感。于是这少年仿佛对她下了蛊般,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自然而然地应下。
她暗自思忖的模样映入林郁青眼底,更勾起他心底的嘲意和轻蔑。
当真是蠢得可以,若不是命好投胎到了林府这样的官宦人家,只怕像她这般好骗的人在市井之中生存,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二人各怀心思时,马车停在了林府的大门前。
林葳蕤刚打算掀开帘子出去,却见羽儿就一脸紧张地探头进来:“小姐,前面停的好像是郎君的车。”
她说的郎君,自然是指林浔枚。
林葳蕤也跟着紧张起来了,她下意识看了林郁青一眼,又纳闷道:“不是说还愿要半个多月吗?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将人藏好呢。
“奴婢也不知道。”羽儿问,“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我去看看。”林葳蕤探头探脑,“你们见我脸色行事,要是回来的真是爹的话,羽儿跟我走,至于…”
林葳蕤面上有几分为难:“至于…郁青你就先从侧门回曹氏的屋子?”
在她身后,林郁青眸色一暗:“好。”
羽儿不疑有他,也跟着应下。
林葳蕤一蹦下车,绕到前方那辆马车的正面,却见有一只纤细的手正将车帘掀开,那手腕上戴纯金花纹嵌碧色翡翠的镯子,除了林浔枚还有谁?
林葳蕤心头一紧,忙朝后面的车挤眉弄眼。
车夫明白她的心思,驾着马儿绕向侧门。
车厢内,林郁青的面色Yin沉得如同厚云。
离开时,他听见林葳蕤因心虚而刻意放大的声音:“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浔枚心情好,也懒得计较林葳蕤为何会出现在大门,又一副刚从外边浪回来的样子。他先下车,再柔声朝马车内唤道:“呦呦,荇之,快下来吧,大伯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正当林葳蕤纳闷他在跟谁说话之时,车厢内发出声响,一个穿着桃花粉衣衫扎双髻头的陌生少女探出半个身子来。
少女约莫十四五岁,肌肤白嫩如雪,黑白分明的眼中透露出几分迷茫。
她一动,发髻间银簪的流苏也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相击的声响。
看见站在马车下方的林葳蕤,她面带怯意地想往回缩。
正当林葳蕤看得发愣之时,马车内又传来一道沉静的声音:“长姐愣着做什么?大伯在外面等着呢。”
林浔枚嗔怪般瞪了林葳蕤一眼:“还不快给你堂妹搭把手,人家在寺庙听说堂姐生病了,便火急火燎地要来看你,旁的都顾不着。”
不,鹿呦呦抿紧粉唇,心底无声哀嚎,她没有!
这位堂姐尚来都爱欺负她,还笑自己是傻瓜,要不是弟弟开口,她才不想来呢。
林葳蕤也看出了这位堂妹的不情愿,却只得朝她伸手:“下来吧,我扶着你。”
鹿呦呦一愣,乌黑的眼珠定定看住林葳蕤,这愣神的工夫,鹿呦呦便不由自主将俯身将手放到了林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