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福。”周驲阳叫道。
“小的在!”
“船呢?”
“大人们请随我来。”
余福将众人引到观月台的另一边,台下早就点满了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被火把围绕在中心的,正是皇帝命马怀盛送来的黑色龙舟。
“翻过来!”余福道。
下面的士兵立刻训练有素地将龙舟翻转,船底朝上。为首的千户用大刀在船底敲了敲,伸手一推,船底居然显出一个洞来。他将活动船板推到底,露出了可供一个六七岁小孩出入的洞口。
余福见状命令道:“劈开!”
手起刀落,几下之后整个船底的木板被掀起,这龙舟看着比其他龙舟大了一圈,竟由于底部是中空的!几个官兵将已经被开膛破肚的猪婆龙丢了进去,这要四个壮汉才能扛动的庞然大物,放进去居然还有不少空余。
余福道:“回王爷,这船看来能装四到五条猪婆龙。”
周驲阳点了点头:“方才在湖里戳瞎两条,尽快抓到吧。”
“是!”
观月台下的官兵领命而去,周驲阳转头看向要两人架着才能站得起来的候免冠:“怎么,候县令很害怕?”
“不,不……”候免冠本能地否认,可他深知此时不说便再也没机会说了,终于还是改了口道,“王爷,一切三思啊!”
他自然知道曾经是太子的周驲阳肯定心有不甘,可周恒已经登基做了皇帝,新帝给他赐了封号,封了封地,一切已成定局,再要争,便是大逆不道,是要搭上全洪泽浦的世家性命的!更何况做个闲散王爷有什么不好,又何苦要去做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
“候县令,方才马怀盛说的,你可曾听了?”梁云生问道。
马怀盛刚才跟个话篓子一样,有的没的说了一堆。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候免冠反问梁云生:“梁老说的是哪句?”
“洪泽浦虽水土肥沃,可一有洪水泛滥,二有马贼掠夺,扣去税粮,百姓的余粮并不多。好在有洪泽湖,每年开春后靠着捕鱼,尚可勉强糊口。这要是封湖禁渔,别说三日,就是一日,百姓日子恐也不好过。”梁云生说道。
候免冠没了声音,他知道梁云生所指何意了。他沉yin片刻:“梁老,虽说那马怀盛说封湖的确是句浑话,可这湖里有猪婆龙,这不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吗?”
候免冠话一说完就知道完了,若说不知道这猪婆龙哪里来的还好,可现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猪婆龙是藏在皇帝赐的龙舟里出来的,他马怀盛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敢在御赐里藏这些,这究竟是谁指使的,那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马怀盛不顾百姓死活犹有可原,可那位,那位这样……就实在……
候免冠都不敢想下去,兀自摇了摇头。
“本王还没来得及问,那日从山上回来,侯家公子可好些了?”
周驲阳忽然问自家儿子,候免冠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提起,但立刻回答道:“回王爷,好多了,本也只是受了点惊吓。”
周驲阳将手上的茶杯放下,目光从候免冠、秦立信、孙思明脸上划过:“各位就没想过,为何山贼会将人掳上山去么?”
几人一惊,那日山上八个少年,其中三个便是候免冠家的候耀卿,秦立信家的秦岩,孙思明家的孙桥,这三个孩子在各自家族中都是同辈中的翘楚,幸亏是没事,否则这三位老爷恐怕今日是无法安心过这个端午了。
这次孩子们被掳上山,因是先有苏灵一人单枪匹马闯入山寨的惊人之举,后又有八个少年毫发无伤的幸运,加上山贼被守军一锅端了个干净,忙着庆贺有惊无险的几个世家都忘了去追问,这山贼明明被守军围困了月余人困马乏,怎么会那么巧,就在那天把孩子们劫上山了?
此时周驲阳一提,他们这才发现居然有这么一个疏漏。
“从春节起守军就驻扎在了山脚,平日里三班守军轮流,学子们被劫那日,当值的不过去换了身衣服,山贼就将人掳上了山,难道这不奇怪吗?”周驲阳道。
这窝山贼之所以能在洪泽浦盘踞这么久,山贼窝易守难攻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只要将山路困住,虽说上不了山,可同样的山贼便下不来了。即使是有密道,可密道也并不能让山贼从守军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是怎么把八个大活人弄到山上去的?
这种事,不想的时候便也就不想了,可一旦经人提醒,那真是叫一个毛骨悚然。
“王爷的意思是?”秦立信小心地问道。
周驲阳看了眼余福,余福道:“小的御下不严,居然有士兵与山贼暗中往来。此人名叫冯大根,乃镇南军中一个百户长。那日冯大根假意将一晚稀粥倒在小的身上,恰好小的又几天没换衣服,这才不得已走开了一会。那厮便立刻放信号通知了山贼,这才让几位公子受了一场虚惊。”
“什么!”候免冠、秦立信、孙思明几人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