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怀修不愧他神医的名号,三帖药灌下去,病人的痘毒全发了出来。他倒没有得意于自己的药方,反而对苏灵的各种处置充满了兴趣,他看着苏灵用茶叶水混合着盐水,沾了纱布每天不停歇地帮病人擦身,指挥着宋春光将病人换下来的衣服高温烫煮,尤其是那杯不起眼的盐糖水,苏灵细细教与他如何配制后,任怀修惊讶得止不住地感叹,没想到这样的普通东西,居然也能救命。
“这是哪里来的方子,我倒是从未见识过。”
苏灵把调配的水分好,一碗碗端去病人房里:“这个啊,太上老君教的。”
“太上老君?”任怀修将这名字重复了一遍,“对,王爷也问过我,认不认识这个人。这人是苏姑娘的师父?”
不想苏灵却噗一声笑出来:“你是狐仙啊,不认识就对了。”
任怀修不解,一脸狐疑的表情萌得苏灵心花怒放,恨不得在他头上揉两下:“他炼丹的啊,抓到妖怪要用三昧真火烤的,你不认识是好事。”
任怀修:“……”他直觉苏灵是在调笑,兴许是为了不告诉自己这方子的由来。可若真是如此,又何必把方子手把手地教了自己。苏灵若是不说,他哪怕是想破脑袋恐怕也不会知道糖和盐这么混合起来,还能有这等疗效。
苏灵将床上的病人扶起来,任怀修顺势便配合着将配好的水给喂下去,这原本是宋娘的活,只是自从任怀修来了以后,便由任怀修接了手。
这人是西街的蒋屠户,一身膘rou,称着苏灵格外的娇小。任怀修看不过去,劝道:“苏姑娘,下次还是我来扶着吧,一来我是个男人,有我扶着也免得有损姑娘清誉,二来我力气也大些。”
苏灵摇摇头:“不用了,清誉不清誉的我不在乎,重要的是我绝对不会感染天花,你们就不同了,万一不小心染上了,我还得多照顾一个。”
任怀修听得奇怪:“苏姑娘能不能告知,你为何一定不会得天花?”
“太上老君有药啊。”苏灵顺嘴答道。
任怀修却激动起来:“苏姑娘,可否请教一二,若是有药方……哦,不不!”任怀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急忙改口,“若是能得到些药,也可使百姓免于天花之苦啊。”
苏灵没留神给自己挖了个坑,看着对方满怀希望的模样,只好硬着头皮胡扯:“不是不行,只是太难了。老君炼丹的嘛,药材难找是其一,妖怪难找是其二。”
“妖怪?”任怀修惊讶,“真有抓妖炼丹这等事?”
对着一个认真的人撒谎真是个困难的事,尤其对方不仅长得出挑还颇为天真的样子,苏灵嗯了一声,含糊不清:“算,算吧。反正我也没真见过他炼丹。”
任怀修现下有些惊疑不定,天花几乎是不治之症,即使是他照顾起天花病人也有诸多小心。可这两天据他观察,苏灵不但没有特别讲究,反而还有些不拘小节。在天花面前断然不会有人拿自己开玩笑的,那只能相信苏灵的确如她所说不会感染天花。可她皮肤光滑白皙,如此……难道真有这么一位太上老君,能抓妖炼丹?
苏灵是显见地不想再多谈,任怀修怀着满腹疑问在后巷里待了数日,终于,七位天花病人都康复了。
消息被刻意传了出去,城中百姓皆是将信将疑,得了天花的并非没有能活下来的,可这一共八人,居然全活了,那就是闻所未闻了。周驲阳也得了消息,干脆解了禁足,下令城中百姓生活一切照旧,东西集市也解了禁令。
得了消息的百姓终于踏出了家门,节衣缩食了许久,却并非人人都第一时间奔向了集市,反而是东街的后巷,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人。可到底,苏灵那日里露的一手还是让人心生忌惮,虽对后巷中的人事好奇,可聚集起来的人还是停在了巷口,只是伸长着脖子往里张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心中的期盼太强烈,后巷中赵小五家的门忽然就开了。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蒋屠户第一个走了出来,接着是水烟巷的袁氏,三笠街的张老杆,冯老钳,流雾巷的何氏,刘家俩兄弟,一共七个人完好地站在了众人面前。
七人都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比之前消瘦了不少,即使是最富态的蒋屠户肚子也小了一圈,除了脸上那些麻点,和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那些麻点就是最让人心生忌惮的地方,人群默不吭声只敢远远看着。七人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恍惚着回到了人间,面对巷外带着点警惕的眼神,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终于还是有人没忍住思念,袁氏的小女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嘴里叫着娘奔向了后巷。
袁氏的惶恐被这熟悉的称呼打散,她快速几步走出了七人之列,一把将女儿搂在了怀里:“幺儿!”
这温情一幕看得苏灵眼眶直泛酸,可世间似乎总有那么些人不懂风情,人群里很快就冒出个声音喝道:“苏家丫头,还不回来!你娘她得了天花,万一把你也传染了该怎么办!”
苏小敏在袁氏怀中跳起来,惊恐地看向身后寻找声音来源,可她的身体却诚实地窝在袁氏怀中,不忍出